难再近她的身,只有托付铜环:“一定替我守住殿下。” 铜环颔首,寸步不离地看着她。见那细长的眉峰紧紧蹙着,她一定很难受,只是说不出来罢了。 小酉在一旁抽泣不止,还是铜环先冷静下来,压声道:“殿下没有大碍,别哭了。快去预备干净的衣裳和枕褥,再绞热手巾来。那么多的事要办,哪有你哭的时候!” 小酉被她一通训斥才回过神来,忙带着一干婢女下去准备了。铜环卷着袖子给她擦嘴角,时候长了,血有些凝结了,她擦着擦着自己也忍不住哽咽起来。眼前的人哪里还有初见时的明朗火炽,短短的六年罢了,怎么成了这样! 一个人的命运,果然都是前世注定的吗?今天风光大好,明天就急转直下,这起伏太令人心惊了。现在她生无可恋,必须得想个办法让她提起劲儿来。 她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语:“殿下,咱们养好身子,离开大邺,带着小阿哥去找肖掌印好吗?他没死,听说在南边的属国卖酒为生。咱们去那儿,在他家隔壁开个绸缎庄吧,生意肯定错不了……您要好起来,别人不给您活路,您偏要活着。让他们争得头破血流去吧,咱们眼不见为净,再不管他们了。” 她果真有了点动力,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她,断断续续问:“他……果真……还在?” 铜环哭着点头:“在,他和皇后都没死,他们都活着。奴婢带您去找他们,您不是最喜欢音楼和肖铎吗?以后就和挚友在一起,他们永远不会伤害您。” 她重新闭上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滑下去。他们要远走高飞,怕走漏消息,连她也瞒着。可她不怪他们,只要他们活着就好。也许自己真的可以去找他们,横竖已经为大邺操够了心,也到了卸肩的时候了。 有了求生的意愿,她心里渐渐平静下来。吃了药,睡了两天,胸口的痛减轻了,只要不去想战事,就不会再感觉不适。事后回忆经过,她还带着笑意,“就是忽然一阵恶心,以为孕吐,想挣起来的,结果使不上劲儿了。吐血和吐东西不一样,我孕吐的时候嗓子里疼得厉害,吐血却寻常,还有些甜丝丝的……那会儿就死了也没什么,我看见爹爹和娘了,他们挑着灯笼来接我。后来是千户,硬把我拽了回来,要不大概就跟着去了。” 她的描述那么瘆人,小酉蹲在她腿边说:“您年轻轻的,怎么能跟着去呢。再亲的人,死了都变得无情了,他们应该把您往回轰,怎么能挑灯来接您!” 她却笑了,“这么做是为我好,我活着多煎熬,你们虽然也为我忧心,可你们谁也替代不了我……”渐渐顿下来,调转视线看金石,“千户,我要托你一件事。” 金石脸上的线条自那天起,就再也硬朗不起来了。他弯下腰,以一种迁就顺从的姿态应承:“殿下吩咐,臣无不从命。” 她抬起手,指了指近处的铜环小酉,又指了指远处的余栖遐,“如果哪天我死了,他们……还有两位嬷嬷,都拜托你了。替我把他们带走,走出南苑地界,何去何从,听他们自己的。” 铜环和小酉愕然,金石却说好,“殿下放心,臣一定不负殿下所托。可是殿下只要活着一日,臣就守殿下一日。臣和殿下认识有多久了?” 婉婉低下头,开始掰指头,“我是十七岁回到北京长公主府的,一年、两年……后儿正满五年。” 金石显得很惆怅,“五年了,臣没有为殿下做过什么,心里有愧。” 她说不,“千户忠勇,对我来说,你和厂臣一样,是值得托赖的人。” 她这么评价,给了他莫大的安慰,“臣何德何能,敢与厂公相提并论。但是臣的心和厂公一样,只要殿下路走得平顺,臣即便匍匐在您脚下,也要保您畅行无阻。” 她浮起一个微笑来,“千户的心我知道,一片赤胆忠肝,甚是难得。” 其实她并不完全知道,或者说看见的只是表面。没关系,只要能默默守着她,不给她造成负担,他便已经满足了。 他们开始筹划如何离开,余栖遐说先前有私藏的火药,这是个好消息。在双方人数完全不对等的情况下,那些火药能够毁灭一切,也可以带来希望。甚至实在走投无路之际,牺牲个把人,除掉大半的戈什哈,也是相当合算的。 锦衣卫把公主府周边的布防都摸清了,汇总成一张图,谁负责哪个方向,都有细致的分工。准备得差不多时,铜环进来知会她:“余承奉和金大人秘密商讨了很久,把突围的路线都定下了。过两天就是中秋,那些祁人重节气,过节精神必然松散,咱们就瞧准了时机冲出去。” 她怔怔抬起头来,“有成算吗?我还是希望他们不要冒险,别为了我一个人,弄得大家七劳八伤的。再说我能上哪儿去呢……” 铜环说:“找肖掌印去呀,您上回不是答应的吗,都忘了?” 她哦了声,记性变得很不好,今天说明天就忘,自己也不知怎么回事。 她又揉了揉眼睛,“我近来瞧人不那么费力了,书上的字也看得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