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赤着上身的士兵,轮着木杵,交错有声的捶打着夯土的声响。 一个监督工程的官员,看见了程千叶,急忙穿过来回挑黄土的士兵队列,小跑着来到程千叶跟前。 程凤错身一步,拦在前方:“来者何人?主公面前,不得鲁莽,速速报上名来。” 那人才发现自己有些失礼,他拍了拍已经脏得几乎看不出颜色的官服,跪地行礼:“汴州司空啬夫,崔佑鱼,见过主公。” 程千叶想了起来,她见过这个人。曾经和肖瑾巡视汴河的时候,此人因对防汛工作的专业认真,给她留下了印象。 当然,自己当时会在乌压压的一群汴州官员中留意到他,是因为他身上带着漂亮的雪青色。 程千叶看着眼前这个伏跪在地上,从头到脚都是黄泥,不知道在工地上呆了多久男人,笑着道:“起来,我记得你。上次见你,你不是州司空吗?这官怎么越做越回去了?从司空到司空佐使,到司空啬夫。这么点时间就连降两级啊。” 崔佑鱼爬起身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土,面色微赧:“下官不太会办事,做了不少错事,幸好新任的汴州牧鸿大人不同我计较,还让卑职做自己本职擅长的工作。” 程千叶想了起来,这个人是一个有些迂腐,不知变通,在官场上混得不太好的愣头青。 上次一个照面之间,就见他把同事及上司集体得罪了,自己还毫无自觉。 大概他在水利及建筑方面确实专业且严谨,有过人之处,才能在勉强在州级官员的位置上坐着。 “催啬夫,我问你,这城墙用夯土筑成,能结实吗?会不会容易崩坏?” “不,不,下官督建的城墙,绝无崩坏的可能。”大概是涉及到他的专业领域,崔佑鱼涨红了脸反驳,一下从拘谨腼腆的模样变得口齿伶俐了起来。 他从袖中掏出一叠乱七八糟的图纸,从城基的打造,墙体的合围,夯土硬度的要求等,滔滔不绝解释了起来。 并且还带着程千叶等人,来到一段已经改建好,且风干了的城墙之上。 程凤拔出佩剑,挥剑在那夯土砌成的墙面上用力一斩,只听见一声闷闷的金土交碰之声,墙面上仅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 “果然是坚固啊。”程千叶摸了摸那同岩石一般手感的墙面,惊叹古人的建筑智慧,“若是都修筑成这样,那敌人便是用投石机也砸不开城墙了?” 催佑鱼难得的得到了上司的肯定,心里十分高兴,“回禀主公,若是全汴州的城墙,都采用此标准修筑,臣可以保证不论敌人投石还是刀斧,都不可能从外部破开城墙。除非……” “除非什么?”程千叶问道。 “除非水淹火烧。”催佑鱼垂首答道,“夯土造墙,最怕的就是这两物。无论是多坚固厚实的城墙,若是水淹半月,都会根基松动,土崩瓦解。” “水淹……”程千叶站在城头,遥遥向着北方望去。 此刻,在汴州以北的琪县。 坚厚的城墙之上。 琪县守将甘延寿站在城头,紧拧着一双浓眉,看着脚下浸泡在一片滚滚河水之中的城池。 他的身后,士兵们蹲在城头之上,捞着悬壶中半生不熟的黍米勉强充饥。 城内处处汪洋,虽然有粮食,但却无法引火煮炊。 所有的木质家具,甚是屋梁,都拆下来煮饭,百姓们甚至要挂着瓦罐,举着柴禾,勉强加热一下锅中的栗粥,半生不熟的就这样吃下肚去。 同时,因长期浸泡在水中,死去的家畜,人马,都无处掩埋。城中渐渐发起了疫病,已有了无法控制之态。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