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桐指着身旁夏怀宁,“这是夏公子,书院同窗。”侧头瞧见竹荫下的椅子,遂问:“刚才瞧见有人经过,是二妹妹?” 松萝先朝夏怀宁行个礼,笑应道:“二姑娘想请老爷画几片竹叶,在这里等了会儿。” 杨桐猜出杨萱是因为有外男才避开,没再追问,指着竹椅对夏怀宁道:“屋里闷热,这里还算凉快,且稍坐片刻。” 夏怀宁颔首坐在杨萱坐过的椅子上。 松萝近前将杨萱所用茶盅收走,又搬来一把椅子,重新沏了茶。 夏怀宁端起茶盅浅浅啜了口,沉默数息,抬头问道:“杨兄可曾学过作画?” 杨桐赧然回答:“未曾,之前倒是见过父亲作画,只略微知道点皮毛。” 夏怀宁指着旁边青翠碧绿的竹叶,笑道:“左右闲着无事,不如你我各画几竿修竹,等伯父回来指点一二可好?” 杨桐欣然同意,将夏怀宁让至屋内,令松萝准备纸墨,两人各自提笔作画。 只这会儿工夫,天色突然阴下来,暗沉沉得好像灶坑里烧饭的锅底。 少顷,一道闪电骤然划破了墨黑的天空,几乎同时,惊雷滚滚而至,轰然炸响。声音响且脆,仿佛就在耳边似的。 辛氏正靠在罗汉榻上看书,见状忙将书放下,站起身道:“这响雷真是惊人,别吓着萱儿,我过去看看。” 秦嬷嬷阻止她,“眼看着就要下了,太太别淋着雨,还是我去吧。”说着找了件外裳攥在手里,急匆匆往玉兰院走。 春桃在屋里瞧见她,提着裙子迎出去,“嬷嬷怎地这时候过来了?” 秦嬷嬷道:“这雷声惊天动地的,太太怕骇着姑娘们,二姑娘呢?” 春桃指指西屋,“姑娘适才打发我出来,说想自个儿待会儿。” 秦嬷嬷撩起门帘探头进去。 屋子里黑漆漆的,隐约看出窗前站着抹瘦小的黑影,双手紧紧地拢在肩头,身子好像不停地颤抖着。 这么响的雷,就是她这半老婆子听了都发怵,何况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秦嬷嬷叹一声,见四仙桌上有才沏的茶水,遂倒了大半盏,交给春桃端着,轻轻走进屋,温声道:“二姑娘,喝口热茶润一润。” 杨萱茫然地回过头。 恰此时,又一道闪电自窗口划过,将屋内情形照得清清楚楚,也照亮了秦嬷嬷的面容。 她穿件白色立领中衣,官绿色比甲,脖子下面的盘扣系得规规整整,斑白的头发梳成圆髻拢在脑后,鬓角一丝碎发都没有。 在她身后是端着朱漆海棠木托盘的春桃,托盘上青瓷茶盅袅袅冒着热气。 此情此景,与不久之前的那一幕何其相似。 杨萱脸色立时变得惨白。 同样是个雷雨天,夏怀茹带着夏太太身边的孙嬷嬷与张嬷嬷去田庄探病。 大热的天,孙嬷嬷也是穿得这么干净利落,把立领中衣的盘扣系得紧紧的,她身后的张嬷嬷手里提着只海棠木的食盒。 孙嬷嬷从食盒里端出只青瓷汤碗,言语恭谨地说:“大奶奶,太太听说您生病,心里急得不行,只苦于还得照看瑞少爷不能亲自过来。今儿一早吩咐我用人参炖了鸡汤,适才我怕冷了,又特地到灶上温了温,大奶奶趁热喝了吧。” 杨萱苦夏,不太想喝,便随口道:“先放着吧。” 孙嬷嬷固执地将碗捧到她面前,“待会儿就冷了,奶奶多少喝两口,总归是太太的一份心意。” 杨萱想想也是,掂起汤匙正要喝,瞧见汤面上漂浮着的干瘪瘪的葱花,顿时没了胃口,顺手将碗推开,“不喝了,等饿了再说。” 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