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了。 他可从没见过一向云淡风轻、悠然自适的师父露出这样的表情,难道师父和族兄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过节? 可族兄从前一向在蓬山安分修练,又是人尽皆知的好脾气,怎么可能和师父发生冲突呢? 他揉揉眼睛,再看一眼—— 曲不询的神色看起来更冷漠不虞了。 陈献瞪大眼睛,百思不得其解。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陈缘深比这个族弟体会更深,他明明没有在看曲不询,却能感受到那道如有实质的锋锐目光,仿若一柄利刃,将他从上到下分筋错骨,连眉睫也不由自主地轻轻发颤。 这感觉与丹成修士的威压还不一样,并不凭借修为来压制人,只是仿若天成的那股凌锐气势,只凭注视便能叫人心惊魂飞。 陈缘深见过不止一个丹成修士,也见过许许多多早已成名的强大修士,可还从未直面过如此冰冷慑人的气势。 他搁在桌案上的手忽而收了回去,垂在桌面之下,神色稍稍紧绷了一点,却还稳得住,仍然撑着笑意,仿若如常地给沈如晚介绍,“山庄里有三个人是需要师姐你特别留意的,其他人则都是拿钱办事,随时可以替代,记不记得都无所谓。” 陈缘深神色自若,仿佛感觉不到那道视线,就连沈如晚也没发觉他的异常,只是支着侧脸,目光渺渺地望着他,似乎认真,也似乎有点出神。 谁也看不出来,陈缘深垂在桌面下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着,攥着衣角,几乎把那一团衣料拧出一个洞。 曲不询一挑眉。 他倒有几分意外,眼睑一垂,不再看陈缘深,神色没先前那么冰冷,可眉眼都沉凝,像是有什么难以按捺的不爽,强行压抑着,尽是沉沉阴霾。 沈如晚似有所觉地朝他望了一眼,微微蹙眉。 “师姐,你还记得我们以前在蓬山的时候,列过一个神州风云榜吗?”陈缘深微微抬高一点音量,又把沈如晚的目光吸引过去,他笑着说,“现在神州最有名的那个《归梦笔谈半月摘》上有个叫‘寄蜉蝣’的版面,专门列举神州成名人物,很受欢迎,其实都是咱们当年玩剩下的东西,那上面列举的人物,无非就是咱们当年整理的那些罢了——哦,还要加上这十来年里新近成名的人,比如说师姐你。” 陈缘深这么一说,沈如晚立刻便想起来这件事,那时蓬山忽然流行起给神州成名人物排行,列出一张心目中的风云人物名单出来,互相交换着看对方的名单,若是列出的人多有重合,说明彼此眼光相似,立刻能引为知己。 那是她还青葱韶年时的事了,最是爱赶潮流,什么都抢在最前头,早早和沈晴谙一起列了一份名单。 沈如晚还记得,她出于私心,把那时刚刚成名没多久的长孙寒列在了前五,可是后来交换出去的时候,又唯恐少女心事被人窥见,偷偷裁掉了那一行。 “我怎么记得你当时听说有这么一件事,先是什么话也没说,只说想看看我的名单,等拿去后偷偷记了下来,直接抄了我的?”沈如晚挑眉,“当时你还装得像是自己拟列的一样拿给我看,我只是懒得戳穿。” 陈缘深不由微微一窘,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像是忽而被窥见了什么心事,只是专注地望着沈如晚,不说话。 沈如晚说到这里,出神了一会儿。 “真不知道这么无聊透顶的活动到底是谁先想出来的,居然风靡蓬山。”追忆往事总是怅惘的,特别当这往事还同时牵扯到沈晴谙和长孙寒,双倍的怅惘。 她在心里轻轻一喟。 曲不询坐在边上,眉毛一拧,神色不由更加沉冷了。 他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竟给他坐出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可惜根本无人来叩关,唯有一口气凝在心口。 他面无表情地坐着。 真是不好意思,当年蓬山第一个无聊透顶的人就在他们师姐弟身边坐着呢。 那时他列这名单是为了看自己还需要超越几个人。 ——再怎么克己自持,谁又还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了? 只是没想到邵元康那个大嘴巴大剌剌地和其他好友提了一嘴,居然带起整个蓬山的热潮,天知道他后来看见人手一份的神州风云谱有多无语凝噎。 陈缘深见沈如晚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不由眼神微黯,很快又收拾好了心情,朝沈如晚温润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