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好义。 她都不在乎。 到如今,她已经没什么可留恋,也没有什么可在乎的了。 她就像是一盘沙,曾有风来,把她的一切期待和欢悦都吹散了,只剩下枯燥的生活。 她的每一天,都像是在等下一阵风的到来。 要么,吹走她剩下的所有;要么,把她曾经失去的都带回来。 沈如晚站在船板的最边缘,远远望向交融在白云深处的湖面。 “我从来没听说过你。”她说。 在临邬城隐居的这十年,沈如晚几乎和修仙界断开了一切联系。 她不再和旧识通信,也不去融入周围的修仙者圈子,更不怎么打听修仙界发生的事,她能记起的只有在她退隐之前的消息。 曲不询这个名字,她从前没有在任何传闻里听见过。 要么是曲不询成名较晚,在沈如晚退隐后才有了名气;要么就是他行踪来历神秘,不打算扬名。总之,以他的实力,只要他没有刻意掩盖,就一定或多或少有名气。 曲不询轻声笑了。 “闲云野鹤,无名之辈。”他说得很轻松,甚至有些快活,翘着腿吊儿郎当,“你没听说过就对了,要是名气太大,我还嫌烦。” 沈如晚目光一点点落在他身上。 她没忍住想,曲不询和长孙师兄当真半点也不一样。 在那些因久远而愈发明灿的回忆里,长孙寒永远是背脊笔挺板正如青竹,意态清正,人如寒山孤月,剑比紫电青霜,从她踏上这条修仙路的那一天起,便成了无数憧憬里最幻梦的存在。 “想什么呢?”曲不询忽然叫她,“鱼汤都好了。” 沈如晚的思绪被他打断,转头看过去。 曲不询盘着腿坐在那盆鱼汤前,手里拿着双筷子搅来搅去,半点不讲究。 别说什么寒山孤月了,浑身一股子四海为家,下一刻就能浪荡天涯的游侠气。 在旁人身上找已故之人的影子,本来就是缘木求鱼。 沈如晚轻轻地抿唇,习惯性地蹙眉,又很快散开,坐到他对面,手往篮子里一伸,才想起她只带了一副碗筷。 碗,曲不询自己也有一个倒酒用的,但筷子只有一双,现在就在曲不询的手里。 “喏,你的。”曲不询麻溜地夹了一条鱼出来,倒了半碗汤,连着筷子一起递给她,“我一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你爱讲究,筷子给你先用,你用完再给我,这总行吧?” 沈如晚微怔。 她垂眸对着那递到眼前的碗筷看了一会儿,慢慢伸出手,接了过来。 接过那碗汤的瞬间,她心里忽然想,曲不询不会是想给她下毒吧? 其实沈如晚不怕毒,到她这种修为,鲜少有毒能伤到她,更别说要她的命了。 她垂着眼睑,浅浅地尝了一口鱼汤。 曲不询默不作声地看着她慢慢地尝味,入口便神色忡怔,久久不语。 “蓬山第七阁有一味名肴,叫做‘湖上初晴后雨’,正是一道鲢鱼汤。”曲不询沉吟了片刻,仿若随口道,“我侥幸学到一鳞半爪,也有许久没动手了。你是蓬山高徒,应当熟悉此味?” 沈如晚没说话。 何止是熟悉。 族姐沈晴谙当年拜入蓬山第七阁,学的第一道名肴,就是这道‘湖上初晴后雨’。 那年沈晴谙反反复复练了一遍又一遍,做出来的鱼汤能填满一条小溪,没处解决,就送给亲朋好友吃。 沈如晚和沈晴谙关系最好,每天早也是鱼汤,午也是鱼汤,到了晚上,还是鱼汤,一天三顿,偶尔再加个夜宵,吃到她往后一进饭堂就要绕着鱼汤走。 十数年一弹指。 她已有十来年没有喝过这道鲢鱼汤了。 沈如晚怔怔地坐在那里,千头万绪都涌上心头,十年前让她心力交瘁,可十年的折磨一旦成了习惯,便仿佛也苍白了起来。 除了忡怔和疲倦,只剩惨白。 沈晴谙后来就死在她剑下。 她亲手杀了她曾经最好的朋友、或远或近的所有族亲,和她曾经最憧憬仰慕的师兄。 她从不后悔。 沈如晚向来冷心冷肺,所有她认为应该做的事,她绝不后悔。 可偶尔,她也会想起从前。 那些被淹没在岁月里的小事,那些微小的不能更琐碎的细节,虚假又真切的快乐,还有那些包裹着谎言的温柔。 “很好喝。”她说。 曲不询微怔,挑眉,略带惊异地看着她,没想到她会直白地夸奖。 沈如晚把空碗筷推给他。 “很好喝。”她重复,“就是‘湖上初晴后雨’的味道,你的手艺很不错。” 她侧着脸,心不在焉地看着曲不询拿着她用过的碗筷,解决那剩下的半盆鱼汤。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