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包车缓缓加速,黎嘉骏回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车夫也不说话了,径直把她拉到了火车站,一面收了钱,一面叹气:“小姐,您是有文化的人,您说这日子嘛时候是个头儿?” 小十年吧……黎嘉骏心里默默的想,这一想自己都觉得心累得慌,她笑了笑:“不会一直这样的,当年元朝成吉思汗多厉害,最后还不是被咱给汉化了?” 黄包车夫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笑了一声:“嘿,别说,文化人安慰人就是不一样!小姐您保重呐。”说罢,拉起车子往边上去了。 黎嘉骏在车站里等了一会儿,坐上了前往北平的火车。 随着旅程的持续,她的心跳就越来越快,她从来没这么觉得度日如年过,当年高考都没这么抠着日子紧张的,可现在,她却要担心自己下火车的时候会不会腿软。 火车上人很少,零零碎碎的,大多面无表情的自顾自坐着,期间没有一句话,黎嘉骏硬逼着自己吃完了带在身边的糖霜面包,看着窗外时快时慢飞驰而过的田野和荒地,最终还是忍不住睡了过去。 第二天,她又一次到达了北平。 虽说现在天津和北平都是一样的炎热,可是到了站后,她一到站台,却忽然有种闷热到流下汗来的感觉。 连续坐火车是非常疲劳的,黎嘉骏几乎是凭着非人的意志在行动,她好多天没有洗漱,全身黏腻,头发糟乱,身上满是糖醋排骨一样的汗酸臭,衣服也皱成了咸菜,皱巴巴软绵绵的,如果去洗澡,她估计自己能搓下一斤泥。 在天津总社报道的时候已经觉得自己糙出了天际,如果再这个样子去见未来的导师周先生,那她真的是没救了,心大不说,脸也不要了。 所以毫不犹豫的,她先找了一家旅店,要了水一顿狂洗,又找了间理发店把发型修了修短,仔细的穿上了新买的蓝裙子,才神清气爽的去找了周先生。 周先生全名周兰洲,今年已经四十好几,就住在报社在北平的办公处的一个隔间,办公处平日里也就三四个人,上班时间很自由,完全是流动性的,但他们也很忙,平时聚不齐,今日黎嘉骏找到他时已经傍晚了,周先生正坐在门外吃饭就着一个小藤椅上就着一张长条凳吃饭,长条凳上放着一碗地三鲜,炒得糊烂,顶上昏暗的灯光和深蓝的夜色混搭着,凉风徐徐吹过,显得极有家的感觉,他腿上放着一本书正低头看得入神,头上的短发随着地心引力倒下来,像根翘起的呆毛,手上的碗筷都忘了动,旁边煤炉上烧着壶水,正蹭蹭蹭冒着热气,显然已经滚了很久。 作为一个被总社指定驻扎北平的高段位记者,这般生活化的姿态真是出乎意料,黎嘉骏本来觉得自己会不会迟到太久引人不快,毕竟当初联系时说了自己六月底到,可现在看周先生那样子,顿时就不怕了,她轻快的走上前,笑嘻嘻的打招呼:“周先生,吃晚饭呐?” 上次两人会面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但这时候见面倒没有很生疏的感觉,周先生抬了抬头,应了一声:“哦,嘉骏啊,怎么才来……吃了没?” 黎嘉骏把路上买的烤鸡摆在长条凳上,扯开纸包,露出被切好的香喷喷的烤鸡,笑道:“没呐,有多的饭么?” 周先生似乎很高兴她这么自来熟,随手一指:“那个笼里,碗筷都在那儿,水缸在旁边,自个儿舀了水洗……我还有一点先看完啊。”他指腿上的书。 “哦您看吧。”黎嘉骏懂那种感觉,笑嘻嘻的就自己张罗起来,回头看到周先生嘴里咬着块鸡肉,双眼盯着书又忘了嚼。 什么书那么好看,黎嘉骏好奇的凑过去,却是好几年前茅盾的发表的小说《子夜》。 她不做声,一边自己吃,一边时不时推一推周先生的手臂提醒他吃两口,好不容易磨完了晚饭,她收起碗筷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