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腔问:“宫主,我娘是不是死了?她是不是永远不会醒来了?” 女宫主神色如常道:“她会醒来的。” “我很想她。我想和她说话。”不久丹薄媚踏出石门,压抑着情感低声呜咽,颤抖道,“她现在这样我很害怕,我很怕她就这样静静地消失了。我没有任何办法抓紧她,挽留她,甚至来不及告别。宫主,我娘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女宫主怜悯地抱住她,答道:“抱歉,孩子,我也不知道。” 她埋在充满宝华香气的道袍上抽泣了一阵,终于强行止住眼泪,哽咽道:“没关系,我可以等她,我就在这里等她。只要她醒过来就好了。” “是的,她醒来就好了。”女宫主道。 可是冰夫人已经死了。 阻止丹薄媚触碰冰夫人的伤痕,只是为了不让她知道这具躯体已没有温度。 女宫主拼尽全力,只能保住一具不会腐烂的尸体。 从那一年起,丹薄媚在青上仙宫等一个永远无法醒来的人。 没有目标的等待实在很可怕,因为她看不到何处是尽头。 山下十丈软红,白云苍狗,无声变幻。 而她年年岁岁,日复一日地等了五年。仙宫后山有一口泉,泉水叮咚,花木萋萋。空山不见人,唯有鸟语响,却是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丹薄媚时常独坐于此,看头上杏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荣枯时节,流莺鸿雁也来过,又去了,了无痕迹。 五年来她练功也好,文墨也罢,都刻苦得令人吃惊。吃惊于她的坚韧,也吃惊于她的悟性。 她只想在冰夫人醒来时,惊笑地肯定她。可是她已经十一岁了,五年寂静使她感到隐隐的不安。 她决定主动。 这一年深冬,大雪靡靡。 丹薄媚跪求宫主微尘如实告知,冰夫人何以不醒。但微尘宫主只平静对她道了句“伤重,生机太弱,时候未到”。她只好转而追问,如何能使冰夫人尽快醒来。 微尘默然少顷,道:“北汉境内,有片连绵无尽的雪山,群兽聚居,高不可攀。活着进去的人,没有几个能出来。那里被称作天山。传说天山上有一种花叫做梦魇,花开无叶,摘时容易产生幻觉。这种花可以令她醒来,只是梦魇存在于传说中,倒不值得以身犯险。你若不肯静心等待,也可在五年后出师之时,去天山试一试。现在你功夫太弱,好好修炼吧。” 丹薄媚彼时应了声,却又连夜疾奔下山。 到天山外,已经是春天了。乍暖还寒,草长莺飞。可是天山不暖,它终年冰川覆盖,风雪大得惊人。 丹薄媚方一靠近,即被打着旋儿扑来的冰雪渣子眯了眼,脸蛋被山风刮得生疼。她咬牙,将身上的大氅紧了紧,抬起右手遮住半张脸,低头一个劲儿地往上爬。平日与师姐妹切磋时屡试不爽的轻功,现在却不怎么能派上用场。 不单是因为逆风向上,她整个人、双手双脚,都已冻得麻木了。 没多久体力不支,往往爬上去三步,便会跌下五六步。她听见耳边除了呼啸而过的风雪,还有盘旋在头顶的苍鹰。 活在天山里的鹰是会吃人的,它只等这个瘦小的猎物跌进雪里再也爬不起来,直到冻死。 可它没有等来猎物的死亡。 天山之巅,丹薄媚看到那株无叶梦魇花时,不知是被风雪刺激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的眼睛开始流泪,然而她并不悲伤。 她惊喜得心脏剧烈跳动,忙不迭连根带土直接将花给刨了,塞在花袋里,贴身而藏。泥土蹭上她乌紫的嘴唇,她正要去拍,没想到脚下突然一空,连人带花一起跌下山巅。 “如果我死了,希望魂魄可以把花带给娘。” 临死之际,丹薄媚望着灰白的天空,趁着还清醒,说了这样一句话。 ……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似乎有人将她从雪堆里抱了出来。丹薄媚睁眼去看那个人,眼前却一片黑暗。 她闭了一闭再次睁开,还是黑暗。 她的眼睛…… 那人似乎注意到她醒来眨了两三次眼睛,问道:“你怎么了?”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