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任他拥抱,哪怕那种可怕的气味慢慢沾染了她。她抬手,缓缓回抱他。一个从未有过亲人的人,不知道失去亲人的感觉。 我只知道你很难过,藏歌。如果这样的拥抱能让你有片刻解脱,那么便就这样体温相染,假装天荒地老如何? “先洗个澡好不好?”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冷非颜轻声说。藏歌是茫然的,他似乎根本就听不见她的话。他只是这样死死地拥抱她,如果握紧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冷非颜轻轻拍拍他的背,柔声说:“我给你兑点热水啊,乖。” 藏歌不放手,她说:“你弄疼我了。” 他的手终于松开,冷非颜往错金木桶中兑了些热水,说:“快洗洗,你身上脏死了。” 见藏歌仍然木木呆呆地站着,连眼神都是直的。她把他推过去,伸手脱了他的衣服,将他半拖半扶弄进了澡盆里。 热水慢慢淹没了他,冷非颜把他打结的头发梳散,慢慢搓去他身上的泥垢。他转过头,握住她的手,终于说:“颜妍。”他的声音也是沙哑的,像是老旧的风箱。 “嗯?”冷非颜头也没抬,用丝瓜襄做的搓澡巾给他搓背。迷蒙的水气之中,藏歌终于说:“我爹娘……还有藏剑山庄的所有人,他们都死了。” “啊?”冷非颜手上微停,作了个惊讶的表情:“怎么会这样?” 藏歌说:“他本来已经打算隐退,他只是想要带着亲眷族人离开大燕,然而那个人还是杀了他。” 冷非颜沉默,缓缓说:“谁?” 藏歌握住木盆边缘,手背青筋爆起,说:“慕容炎,我要他血债血偿!” 冷非颜捧了水,清洗他的头发,说:“藏歌,冤冤相报何时了?再说,如今你只有一个人,他却是大燕的燕王。你如何跟他斗?”她捧起他的脸,说:“离开大燕吧,这也是你父亲希望的,不是吗?” 藏歌握住她的手,他的眼神犹如困兽。他说:“所有我爱的人,都长眠在这片土地里,不得安息。我怎么能,离此而去?” 冷非颜扶他起来,重新兑上清水,说:“你累了,先不要想这么多。” 等到他洗干净,冷非颜为他取来衣服。藏歌这才勉强又有了人形,然而眉眼之间,再不复往昔那个俊美无忧的少年。 冷非颜给他双手上了药,又做了一碗热羹。藏歌的话,她并不放在心上,如今天下已然大定,老燕王被孤竹所掳,一时半会是再也别想回燕了。退一万步,就算他回来,如今大燕朝堂的老臣也所剩无几了。 他空有一个太上皇的尊号,有什么用? 废太子就更不用说了,他不过仰仗老燕王的余威。如今身边残兵几千,人财两空,还有何余力翻身? 藏歌不过一个江湖人,如今藏剑山庄土崩瓦解,端木家族崛起。他以前的故友,恐怕也早已经人走茶凉了。慕容炎身边,虽不说高手如云,却也是防备森严。凭一个藏歌,又有何作为? 她反正也劝不住,索性便不劝了。 藏歌喝了一碗热粥,冷非颜说:“你好好睡一觉,好不好?你看你的眼睛都红了。” 藏歌握着她的手,说:“陪我。” 冷非颜点头,把他扶到榻上,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冰冷的心里,有一点柔情。即使是到了这一刻,他还是愿意回来。回到她身边来。这是不是就是家人? 哪怕一路滴血,神魂俱灭,最后的一点残念也会行至你身边? 她躺到藏歌身边,将被子扯过来盖好。藏歌侧过身拥抱着她,他的脸贴在她背上,像一个寻求温暖的小孩。冷非颜没有动,他阖上双眼,很快便发出轻微的酣声。他太累了。 冷非颜双手覆上他紧扣在自己腰间的手,他掌中被铁锹磨去了一层皮肉,伤痕触目惊心。她缓缓摩挲那双手,在那双手之下,藏天齐留下的剑伤刚刚愈合。 第二天一早,藏歌便穿好衣服,准备出门。冷非颜起身,问:“你去哪?你要回晋阳吗?” 藏歌说:“不,你先睡吧,我过一会儿就回来。” 冷非颜还是有些不放心,追到小院之外:“你到底要去干什么?” 藏歌缓缓说:“我去采玉,我们总需要生活。” 冷非颜这才松了一口气,采玉虽然凶险,但是以藏歌的身手,不算什么。她点头,帮他理了理衣裳,说:“别去太久,我等你回来。” 藏歌点头。 他果然是真的去采玉了,玉喉关盛产玉,许多地方都可以见到矿脉。但是最好的玉,在山川以东冰河之下。这些籽玉从山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