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跑黑车的,有部大发面包车,我跟查文斌告了个就拉着一群人往城里走。 要说那晚的确要出事是有预兆的,我们走的时候不过是六点多的光景,那会儿农村里还没路灯这么高级的玩意,公路是沿河的,不知为何那晚漫天的大雾。开车的司机叫林宝宝,我当时坐在副驾驶,他开出去没到两公里就跟我嘀咕道:“小忆要不我们回去吧,烟子太大,不好开。” 车后面的那群人立刻起哄道:“宝宝就你扫兴,是怕你媳妇儿回去整你吧。” 我看那雾的确挺厉害,宝宝那车灯比手电强不了多少,照出去整个一片瞎眼,我回身对车后面的人说道:“真不行就别勉强,要不就改天?” 大牛呼啦道:“那不行,你夏老板一年到头看不到几次,我们哪知道你哪天又走了,择日不如撞日,咱今天就是走,也走到城里去。” “就是……走也走去!” 我懒得搭理那群货,只问宝宝道:“能行吗?” “够呛,路我是挺熟的,要不咱就慢慢挪,兴许过了黄岭那个山包就好了,那儿不沿河。”林宝宝说的黄岭是洪村去往县城的必经之路,是一条长约四公里的上下坡,我见他想试就叮嘱他稍稍慢点:“咱车上有九个人呢,可都交代在你手上了,慢点。” “没事,放心。”他握着方向盘盯着前面的路面回道:“你算错了,咱们不止九个,有十个。”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也没放在心上,自顾自的靠着车窗开始抽起烟来,那地上的雾好像不是从上往下降的,反倒是从地面上往上起的,可这依旧没能让我引起注意,我想如果当时我坚持一点点也许就不会出那档子事儿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何金凤 黄岭,是11省道上浙西北境内仅次于幽岭的一截山路,那会儿的路况远不比现在这般宽敞,三米左右宽的土路,从上岭再到上坡大约有五公里。 在这一段五公里的上坡上要经过一道桥,这道桥据说是修自于明中期年间,几乎每年都有车辆或是牲畜从桥上跌落,而桥下是深越三十米的沟壑,一水的乱石,只要掉下去必定没有活路,所以我们当地人也叫这儿丢魂桥。 黄岭是一座山,从山中开辟的这条路便是11省道的一部分,连接着浙皖两省交通,把皖南的煤矿和粮食运往浙江,把浙江的小商品和水产运往内陆。路虽小,车却不少,那年头路上跑得最多的便是大解放。 这不,就在我们摇摇晃晃一路小心的赶着,还是在这节骨眼上遇到了状况:刚过勾魂桥对向便来了一辆大车,那车灯刺的我眼睛都睁不开。 过去的马路远没现在这般宽敞,遇到会车便是家常便饭,修路的人会每隔一段路修一处会车店,就是比平常马路多修一个车位出来,类似于现在的侧方停车那么大一个框。 离眼下最近的框在哪呢?就在桥的后头,也就是刚才我们过的地方,宝宝一脚刹车停住便准备往后倒,我还提醒了一声:“要不我下去给你看着?” “不用。”宝宝一手夹着烟一手打着方向盘道:“这地儿天天走,闭着眼睛都能倒回家。” 我是相信宝宝的技术的,他当过兵,是汽车兵,那个年月最吃香的职业之一就是驾驶员。林宝宝退伍后原本是分配在县里头给一个银行领导开小车的,可是那小子挺混的,和人家领导媳妇儿勾搭在了一起,东窗事发后险些被送进局子里,好歹是那女人求饶,林宝宝只是丢了饭碗,回家干起了黑车勾当。 一个老司机,按理是决计不会出这种错误的,可是意外往往就是这么发生的。 车子倒到桥正中间的时候,林宝宝突然叫了一声“哎哟”,我侧身一看,原来是他手中的烟头烧到了他的手指,这家伙一吃痛手一抖烟头便掉了下去。不偏不倚,那烟头又掉进了他的鞋子里,火烧肉,那家伙,是个人都会有本能反应。林宝宝一弯腰想去把烟头捡起来,但是他一只手还搭在方向盘上,身子一动,手没动,那方向盘也就跟着歪了。若是这时他把烟屁股给捡起来,或许也还没事,但是他扣了一下,不但没扣到烟屁股,却让那烟头往里面掉的更深了。 这一家伙把他给烫的,那家伙,顿时抬脚就踹啊,这也是本能反应,可是那一刻,他忘记了他在干嘛,他的脚底下又是什么东西。 我只听见车子的发动机“呜呜”得突然变的狂躁,发动机的转数一下子就瞬间拉高,接着“嘭”得一声传来,然后我便又听到了玻璃的破裂声和众人的惊叫声。我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我看到车子后面一阵慌乱,慌乱中我还依稀看到有个身穿白衣服的人从后挡玻璃里已经飞了出去…… 最多不过一口气的功夫,我这辈子离死亡最近的一次经历到来了,整辆车越过了古老的石桥边栏,犹如一块被人踢下山崖的石头。自由落地的感觉让大脑一阵空白,没有像电视里放得那般漫长,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巨大的冲击力在释放后的第一秒就让我晕了过去。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