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明媚的娘子,也许再也做不了母亲。 杨肃呆住。 张行简睫毛轻轻颤一下,端着杯盏的手僵了半晌。 片刻后,他转过脸,对杨肃微笑:“这是沈将军的私事,你我都当不知道好了。” 杨肃低头。 杨肃半晌道:“沈青梧是救了我,才到这一步的。如果她真的不能生育了,我娶她便是。” 张行简:“……” 他表情一时很古怪,看着杨肃看了许久。 杨肃转头问他:“你当初……咳咳,是怎么让我们沈将军心动的?” 张行简彬彬有礼:“杨将军是不是伤重了,脑子有些疾病呢?郎中先生,不如再为杨将军看看吧。” 杨肃当即被老军医拉住诊脉,张行简则放下了茶盏,掀开毡帘出去了。 -- 沈青梧醒来后,恢复神智,已经到了三日后。 好消息是,她醒来便听说,博容跟她同一天醒了。 她从来探病的将军口中得知,张行简在这里。这几日,军中主帅昏迷,几位将军忙着救人,军中政务都是张行简在操持。 沈青梧披衣坐在帐中,面无表情地听着他们啰嗦。 众人看不出她的反应,面面相觑。他们既感激她,又因她的寡言而尴尬。 老军医的前来,解救了他们。 众人打哈哈:“博帅醒了,你也醒了,这是大好事。晚上咱们办宴庆祝……不过将军刚醒来,就不用来参宴了,意思一下就可以。” 他们纷纷推帐告退,老军医一人待在沈青梧的军帐中,为她探了脉后,吞吞吐吐说起她那个生育艰难的隐患。 沈青梧心神空了一下。 也许是有点难过。 毕竟她也是一个女子。 不过……能活下来,已经很幸运。人生于世,上天本就很少优待她,她早已习惯。 老军医见她反应平平,叹口气。这位女将军的古怪,他也不是第一日知道。他出门去煎药,想着若是自己女儿受沈青梧这样的罪,自己该多心疼。 沈青梧独自坐在帐中,手撑着昏沉沉的大脑。 初初醒来,她仍然虚弱十分,周身无力。但闭上眼,她模糊想起一些片段。 她曾经以为那是梦。 张行简背着她一步步走在雪地中,多么梦幻又虚假。只有爱做梦的傻子,才会相信。 可是……他们说,张行简此时就在军营中。 沈青梧靠着帐布,脑海中浮现那浓郁弥漫的雪雾,青年郎君时轻时重的呼吸,他身上的气息、雪与血相融的味道…… 冰天雪地中,她伸手戳他的脸,戳他的睫毛。 良久,沈青梧睁开眼。 她缓缓解开自己的衣带,翻开衣领,查看自己身上伤包扎的痕迹。她不知会任何人,扶着桌与榻,在帐中吃力而慢吞吞地行走。 她衣衫不整,却目光如电,逡巡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她闻到一点儿铁腥味。 她手捂着腰腹,蹲下身,慢腾腾地从床榻底下,找到了一长布条。布条上沾着血,几日下来味道已经难堪,但是军营中环境如此,人们进进出出,竟无一人发现这布条被踢在床板底下。 布条是锦缎所织,绣着云萝卷草纹。若没有那血,这应该是……男子的腰带。 -- 寒夜中,杨肃从外回到军营,端起一碗滚烫的苦药,仰头猛灌。 灯火点亮,他霎时警惕,猛地抽出一把刀向前——“何人?!” 他虚张声势的刀面上映出来人雪白的脸、垂落的乌发、冷寂的双眸……杨肃半途硬生生收刀,将刀停在沈青梧脖颈前。 他又惊又怒:“你什么毛病?!好端端闯我军帐,还不发声是怎么回事?” 沈青梧靠墙而坐,大马金刀,腰板笔直,声音很轻:“没力气说话。” 杨肃:“……” 他道:“那你呼吸重一点,我也能听出来。” 沈青梧声音依然很轻:“也没力气加重呼吸。” 杨肃:“……” 他惊疑不定地打量着沈青梧,这是一个他从没见过的沈青梧模样。 她脸色非常白,脸颊瘦削没有了一点肉,颧骨突兀,唇色发青发白,衬得一双眼睛大得有些吓人。 长发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扎起,而是一半披散在肩,只敷衍地用木簪束着。 她受了重伤,不能穿铠甲,一身宽松无比的雪色宽袍披在身上,袖口露出的一点儿手指葱白如玉。 她眉眼端丽,羸弱万分,因为这份弱,多了很多说不出的让人怜惜的美感。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