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姜摇着头走出来,还未出殿门,身后便传来青鸾的唤声。她驻足等待,青鸾追上来,为她披上大氅:“入秋了,娘子仔细冷。” 秋姜道:“饭后宜消食,你与我一同走走吧。” 青鸾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秋雨刚过,琅华苑的景致正好,良木欣荣,花卉齐放,像是一夜之间回到了春季。这一带在西北角落边缘,鲜有人至,二人一路走来,心情颇为舒畅。青鸾便道:“若是能日日来此,倒也不虚妄了。” “那还不简单。你嫁与皇帝,或者找个太监过日子,岂不就能长长久久呆在这宫室之中了?”秋姜揶揄她。 青鸾再沉稳,也有脾气:“宫掖之中,娘子也这样口没遮拦?” 秋姜笑而不语,自得其乐,俄而望见前面树底下有秋千,撇下她便快步走了过去。青鸾还来不及出声制止,她已经坐上了那不知多久没有修葺过的秋千架,一用力便悠悠然荡起来。如此恣意——青鸾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正要上前规劝,却见身旁不知何时竟多了一道阴影。她大吃一惊,连忙转身,却见是个俊朗的男人负手侧立,正是一身常服的皇帝。 青鸾连忙屈膝下跪,皇帝却抬手按在唇上,压低了声音笑道:“别出声。” 青鸾有些无措,好不容易稳住了心神,微微点头。过了良久不见动静,她抬头一看,皇帝已带着侍从宦者越过她,朝秋千所在的方向悄悄走去。 秋姜越荡越高,浑然不觉有人靠近,身侧有呜呜的风,树梢上悄然滴落的雨,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极为安静,让人不由自主地屏息。她闭眼深吸了一口气,速度越来越快,只觉得飘飘欲仙而不知所止,整个人仿佛都要飞起来了,不料头顶“咔擦”一声,一侧的链条忽然断裂,她的身子也跟着直坠而下。 秋姜吓得闭上眼睛,心道:我命休矣。 料想中摔个狗啃泥的情形却没出现,身子在半空一轻,接着轻轻落地,有人在她耳畔道:“谁给你这样大的胆子,玩忽职守,在宫禁内苑内恣意玩乐?” 虽是如此,声音却并不严厉,反而含着一股淡淡的笑意。 秋姜有些懵懂地睁开眼睛,正撞上皇帝颇有些无奈而宽和的眼神。她连忙挣脱他的怀抱跳下地,欠身行礼:“陛下恕奴婢万死之罪。” 皇帝负手立在她身前,笑意不明。半晌,方轻哼了一声,道:“起来吧。” 秋姜低着头起身,不敢看他的神色。不过,皇帝今日似乎心情不错,在她身侧闲适地走了几步,道:“是这女史的官职太低,你看不上,还是太清闲,所以上这打发时间了?” “奴婢不敢。”秋姜又要跪地。 “别动不动就跪的。”皇帝的神色有些冷,凉凉道,“初见时你可不是这样。时日久了,怎么和那帮人一个模样了?” 秋姜低头缓声道:“那时不知陛下莅临,自然肆无忌惮,如今面前所站是九五之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君主威严,震慑四海。奴婢小小女子,怎能不惧?” 皇帝神色微缓,见她虽是如此说话、低眉敛目,但是神色从容,显然并不真的惧怕,忍不住笑道:“好了,朕与你说笑的,别放在心上。” 秋姜没有应答,心中却舒了一口气。 皇帝走出几步,直到停在那秋千前不远,举目望去,神思淼淼,不知想到了什么,半晌,唇边的笑意中多了一丝苦涩:“昔年,朕与舍妹也常在此处玩乐。” 秋姜没有接话,心中也泛起苦意。同母兄妹,两小无猜,那又如何?如今时过境迁,已是沧海桑田。难道她能坦言吗?帝王心,她不敢猜,不能赌,命只有一条。 皇帝回头望向她,语气忽然变得格外温柔:“三娘,你上前来。” 秋姜低头走到他跟前一丈远。 皇帝蹙眉道:“再过来些。” 秋姜这才靠近他。 皇帝的笑容这才宽展,低头抚摸她乌黑的发鬓,这样顺了许久,方收回手,笑道:“你与华阴真是太像了,朕每次见到你,心中便极为欢喜,仿佛她就站在朕的面前。说来也怪,你们长得并不相像,神情却如出一撤。” 秋姜并不领情,而是道:“多谢陛下错爱。但奴婢终究是谢三娘,并非华阴公主。” 皇帝嘴角的笑容一僵,渐渐敛去了,再无踪迹可寻。两边侍从吓得低头盯住脚尖,等待天子震怒。谁知,皇帝却没有发怒,反而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便是这语气,也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脾气都这样坏,连朕的账不买。” 秋姜觉得肩上微微一沉,心头也跟着狠狠跳了一跳。 什么叫伴君如伴虎,她算是明白了。 有水珠滴在脸上,皇帝伸手一拂,放在眼底望了望,笑道:“原是下雨了。”左右侍从连忙就近找了伞来,皇帝却伸手接过,为她打上,道,“时候也不早了,朕送你回去吧。” 秋姜终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