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打实了,右手刚挥出,便被阿宝一把逮住手腕。 阿宝瞪圆了眼,戥子张大了嘴,主仆俩的表情一模一样。 那丫鬟细白的脸上浮起三道红指印。 连陶英红都吓了一跳。 这一批人,都是才买来的。 现在买个人,便宜得很。 穆王打进京城,登上帝位,办完大事,再办小事。 大事便是将死忠于小皇帝的大臣们,绞的绞,关的关。 官眷下狱,奴仆发卖。 阿宝的爹叫林大有,原先就是个替穆王养军马的芝麻小官。穆王起兵,林大有一路跟随左右,积功升迁。 如今朝中大事刚定,林大有的新官职还没下来,田宅财宝已是攒了不少。 这宅子原是香料商的,被林大有买下。他又只有阿宝一个女儿,宅中最精致的绣楼当然归她。 阿宝昨日刚进京,兴奋得夜里都睡不着觉,还想爬墙头看看隔壁住了谁,被陶英红揪住耳朵狠狠打了两下:“你如今可不一样!不许上墙头!” 眼瞅着就要十四,光长个子,还皮得跟猴子似的,这以后可怎么说婆家? 阿宝一点儿也没觉着自己进了京城就不一样,看丫鬟跪下,她惊了片刻,“扑哧”笑出声来:“干什么呢你?” 戥子就从没跪过她。 有个机灵些的,把那丫鬟拉起来带到廊下去。 陶英红才刚当了半天家,也不知如何应对,只能绷住脸:“赶紧给姑娘梳头。” 看剩下的丫头都不敢使劲,干脆自己拿过篦子,梳到一半扯都扯不动,她一使力气,这祖宗还敢嚎。 气得撒开手,由篦子卡在阿宝头发上,没好气地道:“上刨花水。” 阿宝跳起来,捂住脑袋跟陶英红撒娇:“不要!红姨,你就饶了我罢,刨花水有味儿。” 刨花水服帖是服帖,太阳底下晒久了就一股臭树叶子味儿,她最不喜欢这些。 丫头们都是从犯官宅中卖出来的,就连她们平日都不用刨花水,如今听说要给“姑娘”用刨花水,都站住脚跟,不知怎么动弹。 还是戥子问:“是不是该抹点头油?” “那就用头油,按住她,给我梳!”陶英红往榻上一坐,小丫头赶紧把引枕递到她手边,又跪着给她捶腿。 陶英红哪享过这种福,刚想叫她别跪,又怕这会儿软和了,以后不好治家,一时僵住。 只好在心里默念:进京了,封官儿了,不一样了。 几个丫头七手八脚要按住阿宝,阿宝一旋身,轻巧巧跳到绣墩子上,好险要给众人来个金鸡独立。 丫头们原来都是文官府上的奴婢,哪见过姑娘家这般生猛,当场愣在原地。 陶英红咳嗽一声,戥子适时递上软竹条,她接过去抖一下,竹梢在半空中“哔啪”一声脆响。 哪有如来佛治不了的孙悟空。 阿宝立刻老实,坐到绣墩上,让丫头给她通头发。 不光是阿宝老实了,屋里的丫头婆子更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她们见过兵丁打进城来,是个什么光景的。 春日花香再浓,也还未掩住城中的硝烟味。 来了两日,大家大概齐摸明白了,这家是武官,爷们儿都在营里忙,宅中只有姨夫人和大姑娘。 男人嘛,不管是贩夫,还是走卒,总少不了要讨老婆的。 往后怎么说不论,如今且只管讨好姨夫人。 “姨夫人,要不然,奴婢调个花露给姑娘用吧?”其中一个丫鬟猜测着阿宝的喜好,怯生生进言,“花露香得淡些,也不油。” 陶英红点点头。 她便调好花露奉上,因是春日,桃李正浓,用的香就要淡雅。 调上来还怕阿宝不喜欢:“城中别家也惯用花露的。” 阿宝放到鼻前一嗅就笑了,花露还真比刨花水强得多,终于肯让人收拾她的“狮子头”。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