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见了那断玉,黎姑哭得越发悲伤:“确是我留给大小姐的。当年我爱慕班主李韩萧,他却只将师徒之恋视作不-伦,如何也不肯要我。我一气之下便从了步长青……那奸人诳我家中妻子已病危在即,嫁进去便给我扶正。可叹我心中负气太深,蒙了双眼,竟堪堪嫁进步府……那府里头的女人却哪里是个善茬?几番在我的饮食中作弄手脚,我早产生下燕儿,步长青心生嫌隙,竟不肯回来看我一眼……怕那毒妇嫉恨我生下男胎,我便只得将燕儿藏于房中偷养,又遣人暗中去寻找女婴替代。正巧阿嬷在后门倒水,那溪边流下一个摇篮,便欢喜收留了下来。那摇篮里装的就是大小姐……” 雅间内静得出奇,只闻丑妇喑哑嗓子娓娓陈述。 阿珂忽然想起冷宫里倾歌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她说:“那个孩子没有死呢,被我从这里送走了。倘若她还活着,怕是也该十八了。” ……原来自己早先的怀疑并非是空穴来风。 阿珂浑身一震,咬牙支撑着不让自己晕厥:“既如此,早先你为何不言明?还有去年,我为了报仇左右为难、步步为营,你分明见我心中挣扎,又为何半句也不肯说?!” “因为我恨!”黎姑丑陋的面容上顿时浮出恨意,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想起来一次便恨一次,却亦支撑着她如行尸走肉一般活了这许多年。 “我恨步长青骗我,恨自己瞎了眼,恨他们步家、还有周家狗贼老二对我的凌-辱!说甚么我们戏子肮脏,他们呢?他们衣着光鲜亮丽,却个个道貌岸然、做着连狗都不齿的勾当!他们一日不死,我便一日不甘!” 咬着牙,极度的悲伤使她看上去好生狰狞,口中说着,忽然撂开袖子,那细瘦的手臂上赫然一块块可怖的烧伤: “……可我的容貌全毁了,嗓子也毁了,人人都用唾沫吐我,我再不是昔日众星捧月的韩瑜儿。连混去他们府中做奴才,亦没有人肯收留我……若非仰仗大小姐,便是将来死了,我也是死不瞑目,又何来别的去路?” 阿珂的肩膀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冷笑着叱道:“好个自私的妇人!所以你便眼睁睁看着我去行恶对吗?看着我因为爱恨难平,屡屡挣扎,然后你便坐收渔利?!……你保护着你的儿子,不忍他受半分伤害,可你却让我这个无关的人去替你报仇?呵,真是个伟大的母亲呐!你可知我差点儿杀了孩子的父亲?” 眼角余光朝周少铭瞥了一眼,扭过头去红了眼眶。越发不知道该如何与他面对。 “难道他们不该死吗?他们作恶多端,天都要他们死!”黎姑嘶声怒驳,亦是满脸斑驳泪痕。 “是!他们是该死,但是那又与我有什么关系?!”阿珂赫然打断,将荷包恨恨地掷向地面,拨开人群冲出门去。 真是可笑啊,原来一切的一切从来都与自己无关。那个小和尚听到的故事,本应该是李燕何与周少铭做主角,她却替他们恨了十年。她抢了他们的戏,自以为是的做着一切,到了最后呢,伤了这个、害了那个,却发现一切都是错的,她才是那个真正的局外人! 天底下最最大的傻子! …… 山路颠簸,一路只往山哈寨赶去。 远远的却见寨子里火光冲天,阿珂心中兀地揪紧。 匆匆赶到跟前,半日前如世外桃源一般的山寨却早已经过一片屠戮。房舍燃起大火,青石大街上横尸遍野、血流成河……李燕何,你竟是这样的狠绝! 阿珂双拳掐进掌心里,逼着不让自己倒下。见有侥存的人们在火中仓皇逃生,便上前打问。 那群人见到她却纷纷躲闪不及,眼神中震惊、愤怒、悲伤……就仿佛阿珂亦是地狱的阴鬼。 阿珂不忍多看,心中揪痛成一团。 “呜哇——”火堆里隐约传来婴儿凄厉的哭嚎。 阿珂慌忙寻着哭声过去。 却是个一岁多的小男孩儿,穿着一抹红色的肚兜,五官俊秀,粉嘟嘟的,满面泪花儿。他的身旁是个白胡子老头,应是他的爷爷,脖子被横了一刀,早已经断气。 见阿珂过来,男孩张开双手哭着要阿珂抱。 阿珂将手伸了伸,忽又想到自己被掠走的女儿,根本无力蹲下来。 “砰——”一面火柱子倒至二人之间,火势更旺了,阿珂狠心转了身就走。 那孩子见阿珂离开,竟忽然扶在爷爷尸体上站了起来,越发哭得大声:“娘——” 稚嫩的嗓音,叫得不清也不楚,怕不是他人生中的第一声言语。 ……这样强烈的求生欲望。 冤孽啊! 阿珂脚步终于一顿,回过身去,准备冲进火堆里将他抱出。 一只孔武臂膀却在阿珂跟前一横,抬起头来,竟是一路赶来的周少铭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