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段书绝的宏伟大业恰好完工。 他拟了一封信,在河边呼来一条小鱼,叫它衔着信去寻叶既明,又回到客栈,卧床躺好。 他早已做好别离的准备,然而当真到了离别关头,仍是心尖发涩,难掩伤感。 段书绝在自己的襟带上郑重写道:“二位先生,善自珍重。” 文玉京守在他床侧,抚一抚他的额头,替池小池轻声道:“山高水远,再会有期。” 段书绝闭上了眼睛。 文玉京起身,向外行去,并替他掩上了门。 外面恰是润如酥的春日小雨,将这东海之畔的小镇蒙上了一层清透如洗的水雾。 身侧是奔跑避雨的镇民,而文玉京缓缓撑开他的碧色墨鲤伞,仿佛与人共乘一伞,飘逸身形一步步消散在雾气之间。 数日后,高烧退去的段书绝,与叶既明在一处山明水秀的小山林内相见。 惊蛰方过,天气回暖,山间虫行祟祟有声,热闹得紧。 叶既明收到他的书信,知道那一对活宝已经离开,忙不迭赶来约定地点,老远便在一棵树下看见了段书绝的背影。 他头戴精致的青玉发冠,马尾梳得很高,发带迎风而动,一身素里揉蓝的衣裳被风吹动,勾出他高挑清癯的身段,单手负在身后,如他腰间的石中剑一般清肃,由剑及人,都是一流的君子之材。 他正在专心研究一只打洞的穿山甲。 叶既明笑:傻里傻气的。 他快步上前去,径直扑到段书绝后背上,腕上戴着的鱼鳞手镯发出窸窸窣窣的细响:“木鱼!” 侧过脸去,看到他颈上戴着的蛇牙项链,叶既明心情更佳。 段书绝向后托住他的腿,说:“你来了。” ……这是独属于段书绝的口吻,段书绝的眼神,不是池小池。 欣喜之余,想到那个已经离开的家伙,叶既明略有失落。 失去了个可以谈天说地、恣意对话的好友,也难免遗憾。 但眼下,还是他家小鱼最重要。 叶既明一把掐住他的下巴,放肆地打量起来:“脸色不大好啊。怎样?思念本君成疾了吗?” 段书绝客客气气的:“叶兄请自重,勿要……” 他越说自重,叶既明越觉趣味,勾住他的脖子就不放了,故意拿自己的半边脸去蹭他:“段道长,你说,‘勿要’什么?叶兄听着呢。” 他眼下卍字的黑色蛇鳞流光泛泛,蹭在脸上略感粗糙,但触感奇妙。 最初,叶既明只是想逗逗这条鱼而已,毕竟多日不见,也不知这死鱼在忙些什么,着实叫他想念得紧,谁想厮磨打闹一阵,叶既明便觉身子渐热,倒是愈来愈不肯放开姓段的了。 初春之时,蛇类多易动情,行些孟浪之事,再正常不过。 “哈。”他用尖牙轻轻咬上了段书绝的耳骨,下了点蛮力咬了下去,“不巧啊,段道长,你被我这条蛇缠住了。” 段书绝脸颊微红,话语间颇多无奈:“缠便缠了,你还要与我商量吗。” 叶既明最爱他这种勉强的腔调。 他仗着体软,双足不沾地,盘身转到段书绝正面,骑在他腰上,仗着身高优势,逼他仰视自己:“木鱼,我想你了。” 段书绝仰头看他,伸出手扣住他的腰身,怕他滑落:“我也是。” 叶既明有点出汗,声音也哑了下来:“……想了很多很多年。”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