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前吧。”不等闫爱群反驳,郑有粮就说了这么一句。 要不然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一辈子过的窝窝囊囊的,还谈什么其他。 “有粮啊……”金西梅的本来就弯着的腰此时弯的更厉害了,伸出枯瘦的手来,捧着儿子的脸,“儿啊,你叫妈将来咋去见你爸……妈不能对不起你爸啊……” 颤抖的手,叫郑有粮的心都跟着哆嗦起来了。多少辩解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对父亲,他的记忆早已经淡了,每次说起父亲,眼前浮现的都是继父。 他们管继父叫爹,爸爸这一称呼,只留个那个整天被老妈提起的人。 早些年他们还都小的时候,爹跟妈还是住在一起的。可自大老二结婚,爹就住到后院柴房去住了。干活回来,也都是自己端了碗,一个人端着去后面吃。住在一个院子,老两口已经有成十年不说话了。 妈对爹,就像是用完的抹布,说扔就扔了。 她是最深情的人,对已经去世的爸爸,那份感情多少年都不曾变淡。 她又是最无情的人,哪怕跟继父生养了两个妹妹,但依旧不带有丝毫的感情。当然,厌恶如果算是一种感情的话,那确实是够深厚的。 别的事她都会妥协,可只对涉及爸爸的事,她从不知道妥协为何物。 他抬起手,附在那双枯瘦的手上面,紧紧的攥住,“妈,爸爸希望我好的吧……” 金西梅心里冷了一下,双手从儿子宽厚的手掌中慢慢的抽出来,抿着嘴,静静的看着他。 闫爱群冷声道:“你要知道,一旦重新回来,回到这太平镇,他这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只要过了这个坎,哪怕是法院的工作不做了,我求我叔叔给我们调动各地方,不管是去其他县,还是去一个国营单位,哪怕是转到其他乡镇的派出所,或是调到哪个监狱……只要过了这个坎,咱们还有再翻盘的机会。可要是如今就认输了,他这一辈子就彻底的毁了……别总拿对不住我公公的话来胁迫人?我公公说叫你改嫁了?我公公说叫你毁了他长子的前程了?你从来就没对得起我公公过,可别老端出死人说事了。还到了下面怎么跟我公公交代了?要交代啥?到了那头我公公都未必认得出你。一女三嫁,到了那头,是把头分给我公公啊,还是把身子分给我公公……” “住嘴!”郑有粮呵斥了闫爱群,“你少说两句。” 闫爱群见郑西梅浑身都在颤抖一般,再不敢多言,起身直接去了外面。 郑有粮起身,坐在炕沿上,伸手给他妈抚背,“她就是那么一个人,嘴上从来都不饶人,妈!您别往心里去。儿子总是要姓郑的,儿子的儿子也是要姓郑的……我爸的根不光不会断,还会越来越出息。等将来,您的孙子重孙子,在省城,在京城,在国外,都安家立业了,您见了我爸,哪怕啥也不说,我爸也都懂。您别听她瞎胡说,当年您找了爹来,也是没法子,要不然,我跟有油还有肚子的大妹,都得饿死。您的苦处,我爸知道的。您给他把三个孩子拉拔长大了,他感激您都来不及呢。” 郑西梅高一声低一声的哭起来了,良久,才摆摆手打发儿子,“去吧!忙你的去吧,我这里你别管了。” 郑有粮叹了一声,这才起身出门。见媳妇在外面等着,就微微点头,表示已经说通了。 两口子没给有油和后面住着的爹打招呼,直接就出了门。 听到大门再次关上的声音,郑西梅马上收了眼泪。小心的将衣襟拉开,从里面摸出一个包来。手绢包着一层又一层,打开来是一张一寸的黑白照片来。 照片上的男人年轻英俊,脸上带着笑意。那笑意看在人眼里,就叫人觉得像是阳光洒满了大地。 她看着照片上的他,嘴角带着笑,眼泪却下来了。 你还是那么年轻,我却已经成了这副样子了。真到了那头,哪怕我不被三分六裂,只怕你也不认得我了。 轻轻的把照片贴在胸口,好像他的音容笑貌,他的温度还在一样。 我该怎么做? 他爸,我该怎么做? 抬眼朝后院看了一眼,有油本来有两个闺女,大的没了,小的也还好,后来添了个儿子,又没了。媳妇生这个小子的时候还伤了身子,说是把子宫都给割了。如今膝下也就只一个闺女。有粮呢,也只有一个闺女。因着影响升迁,一直也就没要第二个。要是再姓了金,郑家的根这就断了。 她没忘了男人当年说过,他爸就算是讨饭的,也找了女人生了他,叫郑家的香火传了下来。还说自己是郑家的功臣,进门就给他生了两个带把的。 言犹在耳! 可如今,郑家讨饭的时候都没断了的根,在如今就要这么断了吗? 她慢慢的闭上了眼睛,眼泪滂沱而下…… 等调查组来到金家的时候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