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没阴凉不说,反而更热了,她头发厚,恨不得一把都揪住了顶天梳起来,拿篦子篦过,懒洋洋起来去取冷粥,回来的时候已经出了一脑门的汗,咋着舌头道:“你们猜我瞧见谁了?” 石菊把粥盛出来,倒些热水拌一拌,全吃冷的她肚肠受不住,随口问一声:“见着谁了?”淡竹咋咋乎乎:“我看见堂少爷了,他在亭子里头读书呢,我看那亭子也别叫藤花亭了,干脆就叫读书亭。” 这个天儿就是清早也不凉快,扫院的提水的都起的早,早早把差事办了,日头出来正好躲着,只有宋勉一个,白日也在那凉亭子里读书,读得满身大汗,却绝不解衣脱冠,汗湿重衣,都绞得出水来了,也还板板正正的踱着步子读书。 他大冬天落雪还在亭里读书,宋家上下都已经习惯了,也为着他有这份韧劲,宋老太爷越发看重他,宋敬堂回去备考,宋老太爷便把宋勉带在身边,带他见人接物品评文章。 石桂偶尔也能在老太太的屋里见着他,两个目光碰一碰,就又转回去,算是打了招呼,只知道他冬天在亭里读书,倒不知他夏日里还在读书。 淡竹嗞嗞牙:“你是没瞧见呢,后背都湿了。”好好一个书生,比那码头上干苦力的还不如,那些个还穿短打呢,偏他身上还是长衫,淡竹怎么也想不明白,连连摇头:“说他读书读得傻了呢。” 外头热浪滚滚而来,隔着帘子都觉着热,他偏偏往亭里头读书,也不知道找个荫凉的地儿,淡竹摇摇头:“这个堂少爷,也不知是脑子太好了,还是脑子根本就不好使呢。” 石菊笑一声:“咱们屋里不是也有一个,你倒忘了?”屋里这个说的就是石桂了,叶文心给她留下的纸早就已经写完了,正面用一回反面再用一回,满满当当全抄了书,锦荔在窗下过,看着她铺了一床都是纸,还嘟囔一声墨臭味重。 石桂不理会她,可此时纸贵,她写是这许多,已经满的无处可写了,要再想练字,只得往外头买去,可哪家子的丫头还买纸。 连着三四天没写了,墨条还有一半,石桂手痒得很,听见石菊这么说,主意打到那莲花灯上去了:“还是你聪明,我怎么先时没想到?” 莲花灯虽是蜡纸也是纸,着墨更难,写起来不容易,却是送上门的纸,在上头抄旁的不成,总还有抄两句地藏经,石桂赶紧梳了头赶紧磨墨,手上握笔杆子,把还没折成花灯的蜡纸铺平了折角,在花瓣花心当中写下地藏经。 因着抄经,手便下得慢,一个字错了,整张纸都不能要了,这些日子除了拆纸灯也没旁的事好做,中元节宋家要放的河灯且不止三百盏,丫头们得了闲手上都不停,管事婆子还得点哪个折得多些,交上去还有个赏钱好领。 七月里不能吃荤,要是再不给些甜点,底下也受不住。折出来的河灯挂在廊下,红的绿的黄的,整个回廊都挂满了,石菊把石桂写好的折成灯,挂在她们门外,春燕眼儿一扫,瞧见上头写着字,问一声知道是地藏经,知道是石桂写的,冲她点点头:“你有心了。” 上元花灯中元水灯,院里池边也要放河灯,只放出去的河灯流不到外头,只是作耍,给小丫头子们玩闹,这些个灯是正经要放到河里去的。 石桂写的石菊叠的,两个都得着了赏,石桂经得夜里点灯的事儿,知道叶氏是当真看重这些灯的,只来不及写了,到傍晚把叠的这些全往管事婆子那儿送去,石桂那两盏,让春燕收了去。 夜里放灯是管事婆子带着小厮往河边去放,院里的丫头只能干看着人出门,都往小池水阁边去,上头浮着满满的灯,拿竹杆儿搅动池水,那些个灯就飘来飘去,每盏都转起圈来,但上头的烛火又不熄来,这才算是好功夫。 池边嬉笑不住,两个院里却是静悄悄的没动静,老太太那儿早点起酥油灯来,静中观也做起了法事,叶氏更是一夜未合眼,连余容泽芝也叠了许多灯送来,趁着中元节一道放出去。 宋荫堂早两日就去了栖霞寺,在菩萨跟前替这位伯父念经,他虽从没见过这位伯父,但却同他神交许久,他起蒙时不光读四书五经,还有这位伯父的文章。 年年这时节老太太心绪都不好,宋荫堂打小时候起就知道,若这时候他能多念两卷经,老太太跟叶氏两个嘴上虽都不说,心里却是高兴的。 除了往寺里头烧经,中元是大节,除了民间搭棚演目连求母、城隍出巡之外,还扎了七八十尺的法船,放到河边,点上火推出去,一路把那些坐船的孤鬼送到地藏王菩萨那儿去。 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