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受不住那么大的悲伤,差一点就当着这个女童的面前痛哭出声。 时光变换,此时面前坐着的是他的妻。 她用一张不起眼的纸,揭开他从不示人的疮疤。 他反应确实过激了些。 冷静下来,就知道此时彼时根本不是同一件事。 可那些伤痛是真实存在的。连他自己都不敢轻易的去碰触。 他痛得缩起来。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目中泛着红。 炕桌被踢翻了,四处汁水淋漓。炕上炕下一片狼藉,外头廊下的侍婢想必是听见了。 对面是他心内想过要细细呵护的人,愿意与她共度一生的人。可他做了些什么? 他眸中闪过悔,闪过痛。 他觉得屋中憋闷极了。站起身来,第一件事想走。 丰钰没有阻拦。 安锦南会想清楚。 这件事对他如此重要,他不会不理会。 她精心布置今日的一切,是愿意与他敞开心扉的。只是料不到他的心防如此厚重,她挤不进,只得走开。 唇边噙了抹得体的笑,丰钰温声道“侯爷,妾身已查得此药来自盛城王家的济世堂。妾身所能接触到的,只是各家内宅。外头有什么更大的阴谋,妾身不敢妄自揣测,只盼侯爷尽早核实清楚,以免……” 她叹了口气,转身进了里屋。 安锦南行至门前的脚步一顿。他转过头,望住她单薄纤细的背影。 成婚方一月,两人已经置气好些天。 来时分明满腔的思念和欣喜。他如何又把两人置于如此境地? 刚才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只是情绪起伏巨大之时的过激言语。 是他太恐惧。同样的事情决不能再发生。他不知自己还够不够强大,能够再承受一次那样的悲剧。 他不想失去她。更不想再失去自己的孩子。那痛他尝过,今生都不想再尝。 安锦南推开门,勉强维持着平静无波的表情,一路行至院外,张口唤了“崔宁”。卓鸣自暗影中闪身出来,躬身行了礼。 安锦南眸子一顿,似刚刚想到崔宁如今已不是他身边的人。 简单交代几句,安锦南又迟疑地走了回来。 隔着帘子,听见韩嬷嬷正指挥小丫头们收拾屋里。 他发了脾气,踢翻了炕桌,任谁都会怀疑是丰钰惹恼他至此。丰钰在后简单的梳洗出来,就见韩嬷嬷面色不虞,她没有理会,喊小环替自己梳发。 闭着眼回想到的都是方才安锦南可怖的神色。 私闯禁宫那次,很大程度上是他有意为之。功高盖主,皇帝将他姐姐禁入冷宫,无非为着敲打试探于他。他不做出个无脑蠢笨的样子,如何能保下姐姐,保下自己? 那自是一场豪赌,若皇帝当真不顾军心,借此将他以谋逆罪斩杀,也不是不能。 安锦南向来狠心,对旁人,对他自己,他都敢赌。 再后来看他失控,就是淑妃故去的那几日。 他新病旧伤加在一起,病得糊涂,是她第一次看到那个威风凛凛的军侯脆弱不堪的一面。 却都与方才的情形不同。 他方才的手都在打颤,说出的每一个字都透着绝望和恨意。 那是怎样的痛心疾首,她不敢想。 身后,小环的手搭在她肩上。 丰钰下意识地睁开眼。从镜中看见安锦南低垂着头立在她后头。 屋中静悄悄的,侍婢们都无声退了出去。 丰钰抿住唇,就那么呆呆的看着他。 安锦南声音听来极虚弱,他将手搭在她肩膀上,在她欲转过身来看他的时候说了句“别动。” “别回头。” “求你。” 这样的字眼从安锦南口中说出,丰钰心内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是我混账……”他低声道。“我发疯。” “过去的事,想必你已有所耳闻。” 肩头的那双手在抖。 丰钰回过头,看他脸色青白一片,额上青筋暴起,两颊都生了汗珠。 丰钰握住他的手“侯爷,您又犯头痛了?” 他已经许久不曾发病。忽然痛起来,竟是有些受不住。 他回握住丰钰的手,泛红的眼睛盯着她,声音带了丝乞求。 “丰钰。别离开我。”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