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庚匆匆回府,换了官服,马不停蹄地去驿馆见人,见面一番客套之后,太监道明日动身回京。 当晚,节度使府设宴,替杨太监一行人践行,玉馔金酌,宾主尽欢。 宴毕,谢长庚亲自送杨太监回驿馆歇息。 “承蒙太后挂念,送来赏赐,谢某感激万分。更是劳累杨使亲自出京,一路辛苦来到这里,也未曾招待,便又要上路返京,谢某实在过意不去。谢某已备好贡品,有劳杨使,代谢某送至太后那里。谢某亦另备了一份薄礼,请杨使笑纳。” 杨太监笑道:“节度使何须与我客气。我长年在宫中服侍太后,难得出来,不瞒节度使,这趟差事,还是我自己求来的,这几日四处游玩,不虚此行。” 他夸了一番河西风物,看向谢长庚,目光意味深长。 “前日我走动时,听闻翁主不久之前,又来了河西,今晚夜宴,不曾见夫人露面,莫非不在府中?” 他压低声,附耳道:“节度使,我是拿你当自己人,才说这话的。你也知道,若叫太后知晓,难免是要过问几句。” 谢长庚解释土人之事。说:“多谢杨使好意相告。慕氏如今正在去往天山取药。不瞒杨使,她年初便被我送回了长沙国,这回再次接来,不过是为利用。她到后不久,我便向太后上了一封奏折,详细禀明此事。太后此刻想必已是收到折子了。” 他对上杨太监投向自己的两道目光。 “慕氏通医,此前机缘巧合,因医示好于当地土人。谢某接她来的目的,便是利用慕氏助我解决土人之事,以利朝廷平边。杨使既来了,劳烦杨使,回去之后,再替谢某向太后转话。有关慕氏一事,谢某时刻谨记太后叮嘱,不敢有半分悖逆。” 杨太监心中疑窦解除,点头笑道:“我还道这慕氏怎的又回了这里,原来是有如此内情。人尽其用,节度使高明!已经上折更好。放心,我回去后,会替节度使在太后面前再解释的。” 次日,谢长庚再度送走杨太监一行人,回来的路上,天空又飘起了雪。 他径直去往马场,将熙儿接回城中,回到节度使府,还不来及喘一口气,一骑快马,又送来一个消息。 老首领伤情复发,再度陷入了昏迷,情况危急。 谢长庚当即冒着大雪,赶去马河谷,探望过后,回来,心思重重,当夜,他从书房回来,辗转反侧,久久无法入眠,索性戴上雪笠,独自骑马,来到城池西门,登上城楼。 城池之外,目力可见的驰道尽头,是漆黑的广阔原野。北风怒号,雪片如絮。 今年的冬,雪来得比往年早,也更大。照前几年的经验,大雪封山,拥堵道路,是常有的事。 如此的雪夜,又无军情,门卒不知节度使为何深夜来此登临,见他眺望着西去的那条漆黑驰道,身影凝固,也不敢发问,只站在身后,摒息等候。 谢长庚回到节度使府,经过熙儿那间屋的门口之时,迟疑了下,执着一盏烛火,轻轻推门而入。 那孩子在床上,正沉沉地睡着。 他的小脸歪了过来,压着枕畔一张画了一道道竖杠的纸。 谢长庚望了片刻,伸出手。手碰到那张纸的时候,那孩子醒了过来,看见他,叫他“谢大人”。 谢长庚拿起了纸。 纸上,已经画了二十二道竖杠。 “大人,明天就又能多画一道了!”熙儿揉着眼睛,含含糊糊地说。 谢长庚慢慢地放下纸,说:“熙儿,我去接你娘亲,让她能早点回来,好不好?” 熙儿一下睁大眼睛,从被窝里爬了出来:“好!谢大人你快去!” 谢长庚微微一笑,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 漫长的冬夜,终于渐渐推至五更。头顶的天空,还是漆黑一片,雪不停地飘落。 全城都还沉浸在这冬夜的最后睡梦中时,谢长庚踩着脚下咯吱作响的积雪,走出节度使府的大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