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刚坐定,就有家丁通报锦衣卫校尉叶耕求见。陆炳便让将人带进来。 叶耕奉陆炳之命暗中调查王贵妃、卢靖妃、杜康妃和赵荣妃四人的底细,特来复命。 “大人,四位娘娘无论年龄还是出身来历,都无懈可击。她们的家族与当年的‘大礼仪事件’也毫无关系”,叶耕显然一无所获。 陆炳似乎早已在意料之中,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他端起桌上的盖碗茶,悠然品茶。 叶耕话锋一转,又接道:“但是属下在调查过程中发现了另一件事情……”他望着陆炳,欲言又止。 陆炳看了叶耕一眼,“都不是外人,但说无妨”。 叶耕于是说道:“当年‘大礼仪事件’中,礼部员外郎崔尔琢被杖毙,其十六岁的女儿崔蔷沦为教坊司官妓,受尽凌辱后生下一女,取名崔可茵。崔蔷生下女儿不久后就含恨而死。万花楼的林丽娘也是落难富家女,与崔蔷有些交情,见这女娃可怜,就收养了她。那女娃就是……”叶耕结结巴巴起来,“就是……万花楼里的……可儿……” “哐当”一声震响,陆炳手中的茶碗坠地粉碎,茶水四溅。他脸色发白,“可儿……是崔尔琢的外孙女?”如今因着白槿教的事情,嘉靖对那些罪臣的后人都极为忌惮,即便可儿不是白槿教的人,有这样的出身,陆炳也不可能再将她留在身边了。 向擎苍和朱岚岫也面面相觑,虽然他们对可儿都产生过怀疑,但是可儿竟是罪臣之后,这实在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 陆炳究竟是定力深厚之人,虽在极度的激动之中,仍可勉强保持着镇静。一面暗中运气调息,使神情逐渐复常。“你先退下吧”,他对叶耕挥了挥手。 叶耕刚出门,董慧芬就闯了进来,她来到陆炳面前,语气焦虑又怯弱,“相公,刚才我在外头都听见了。你不会赶可儿走吧,她孤苦伶仃的,现在又怀着身孕,若是你不要她了,还让她怎么活下去”。 陆炳的心脏一阵紧缩,却平静劝慰夫人:“不用担心,可儿的事,我会处理好的。你先别告诉她,以免滋生事端,明白了吗?” 董慧芬叹息着离去。陆炳沉默良久,他疲惫至极,语气里充满苦涩的自嘲,“看来可儿接近我,是别有目的的。原来一切都是做戏,我居然信以为真,实在可笑至极”。 向擎苍和朱岚岫都觑着陆炳的神色,谁都不敢开口。 陆炳手抚胸口,大口喘气,努力减轻窒息的疼痛,再开口时,声调已很平缓,“说说你们的来意吧。”他不再提及可儿。 朱岚岫略一定神,从怀中掏出了藏书图,递给陆炳,并说明了皇上的用意。 “这几句偈语,一定是暗示了藏兵书的地点”,陆炳道。 蟲入鳳窩不見鳥, 七人頭上長青草, 細雨下在橫山上, 半個朋友不見了。 三人研究了老半天,始终猜不透谜底。 门外似乎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陆炳迅速将藏书图藏入怀中,故意提高了音量,“这份藏书图,我会小心保管。相信藏兵书的地点,很快就能破解”。 可儿的身影出现在门外,她端着一盘点心走了进来。 陆炳急迎上前,接过盘子,又心疼又怜惜地“埋怨”:“下次再让我见到你干这些活儿,就罚你再不准踏出房门一步。” 可儿柔柔的、羞涩地笑着,“都是些轻活,夫君就不要难为妾身了”。 陆炳留向擎苍和朱岚岫在府中用晚膳。席间陆炳不断给可儿夹菜,二人不时咬耳朵,柔言细语。他们亲密恩爱的举动令向擎苍和朱岚岫目瞪口呆,如果可儿是在做戏,陆炳的演技也丝毫不逊色。 美好的气氛很快被无情击碎,可儿突然双手捂住腹部,大颗大颗的冷汗从额头滚落下来,体内一阵翻天覆地的绞痛,使她再也忍不住,发出惨厉的哀叫:“疼——好疼——” 所有的人都被这突发的一幕吓呆了,只有陆炳镇定自若地喝令:“快去找大夫!”他抱起可儿大步离去。 朱岚岫一瞥可儿刚才坐过的圆凳,上面全是鲜血。再看桌上的那碗汤,是刚才陆炳亲手端给可儿的。她心下已经明白了几分,侧头与擎苍的目光相抵,他的目光里也有洞悉真相的无奈。 可儿小产了,她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只是痛,无尽止的痛,一直痛到失去了知觉,昏迷中的她蜷缩着身子,惨白如纸的小脸上泪痕满布。 陆炳注视着可儿,他想起可儿刚来到陆府的情景,也是这样痉挛成一团躺在床上,紧闭的双眼,毫无血色的嘴唇,比被单还白的脸色。错乱的情节让他恍惚不能言语。早知现在,何必当初。或许当初,根本就是可儿设下的苦肉计。剜心刻骨的痛,一波又一波席卷着陆炳,他浑身都在微微发抖,是他让董慧芬去抓了一副打胎药,加入了专门为可儿熬炖的汤内,是他扼杀了自己的亲骨肉。陆炳心中苦涩难当,他别无选择,不能给自己留下后患。难道这就是宿命吗?上天注定,他要再一次失去自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