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在法场上掉了头的人犯,无论是否含冤负屈,皆为横死,要入枉死城。那一城饿鬼,享受不到香火供奉,凄苦不可言表。李四海不忍结拜的兄长在阴间受苦,提前去找了皮二狗两口子。这夫妻俩在西头开了个扎彩铺。皮二狗上无三兄下无四弟,认识的人都喊他皮二爷,之所以称为“二爷”是老天津卫的习惯,过去有句老话叫“龙生九子”,九子中的老大叫赑屃,形似一头大王八,口出獠牙、背驮石碑,天津人习惯称之为“王八大爷”。叫大爷相当于骂人是王八,因此见了不知道大小排行的人,一概以“二爷”相称。相传开扎彩铺的皮二狗两口子是阴差,阴差和鬼差不同,鬼差是阎王爷身边的差官,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之流,阴差则是阳世上的活人。为什么让活人来当阴差?因为鬼差不能白天出来,见不得日头,还有很多地方进不去,这都得让走阴差的去勾魂,带到十字路口再交给鬼差。 皮二狗两口子都是走阴差的,平日里以扎纸人为生,在西头开了一间小小的扎彩铺,家中只有他们两口子会喘气儿,其余都是涂胭脂抹粉的纸人。李四海在行刑之前,上扎彩铺找到皮二狗两口子,问能否想个法子,保住庞元庆的三魂不被勾入地府?皮二狗两口子认得李四海,但是此事无法可想。自古生死皆由命,福祸三生总在天,他庞三爷发多大财、受多大的冤,全是他命中带来的,天理昭彰、因果循环,岂可由人计较?别说这么做了,仅仅起了这个念头,只怕也会遭报应! 李四海看出皮二狗两口子挺为难,也别多说了,打开身后带的包袱,摆出十根黄澄澄的金条。李四海一个当刽子手的哪儿来这么多钱?因为他平时不少赚,庞三爷也没少帮衬,一来二去攒了不少,想等封刀之后修桥补路,多行功德。眼下为了朋友,顾不得那些了,把家中的浮财敛了敛,使的用的、家居摆设,能当的当、能卖的卖,凑成整整十根金条。 皮二狗两口子走阴差没有进项,只是积下阴功而已,平日里糊纸人能挣几个钱?二人见了黄澄澄的十根金条,忍不住直咽唾沫,这么多钱几辈子也挣不来。皮二狗一抱拳:“四哥,此事虽说为难,可也不是不能办,我们两口子豁出去天打雷劈,替你承担了便是。” 当天说定了,送走李四海,皮二狗两口子关上门,扎了两个一模一样的纸人。寻常的纸人只要有个人形画上五官即可,不能太像人了,以免附上什么东西作怪,这一次他们两口子使上了绝活儿,将纸人扎得与真人无异,结结实实扎好了纸人,又去成衣铺买了两身活人穿的衣服,从头至脚给纸人装扮上,用两张黄表纸写上庞元庆的名姓以及生辰八字,分别贴在纸人身上,在门后一边立一个,只等开刀问斩的那一天。 很快到了处决庞三爷的日子,皮二狗将一个纸人抬到法场后边,另一个摆在十字路口。李四海高叫三声猛击一掌,惊出了庞元庆的三魂,撞到法场后边的纸人身上起来就跑。皮二狗两口子在十字路口烧了另一个纸人,当成替身应付鬼差,使了一招瞒天过海。这两口子回到家中,收拾金银细软,一切应用之物,正准备远走他乡,却听“咔嚓嚓”一声炸雷,穿破了房瓦正劈在二人身上。周围邻居听见有响动跑过来,只见房顶上破了一个大窟窿,满屋子的纸人身上连个火星子也没有,皮二狗两口子却全身焦黑,死尸跪在地上冒出阵阵青烟。 回过头来咱再说庞元庆,生魂上了纸人的身,看上去和常人无异,只是让那一刀吓破了胆,头也不回地跑出了两千多里,他也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浑浑噩噩四处乱走,不吃东西也不觉得饿,不喝水也不觉得渴,不睡觉也不觉得困。兔走鸟飞、白驹过隙,转眼过了几十年,出来寻找他的李四海早已不在人世,兄弟二人到死也没能聚首。庞三爷虽忘了前事,但是做生意的本领仍在,白手起家做上了小买卖,后来把生意做大了,挣了不少钱,结交了很多朋友。又过了几年,有人给他张罗了一房媳妇儿,柴米油盐过起了日子。以前一个人的时候,不喝不知道渴,不吃不知道饿,而今成家立业,沾上了人间烟火,庞元庆和常人再没两样。白天在店里迎来送往,晚上回家过日子,得了两个孩儿,到三岁仍不会走路,站都站不起来,只因这俩孩子全是鬼胎。 此时的庞元庆,也是个天不收地不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