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如果你这种太多了,对我们也是种麻烦。看见这个按钮了吗?对,就是这个,”陆秉异又道,不悲不喜,也没有太多得意,只是在叙述他自己的理所应当,“你们的基因里还有一个缺陷,也算是我们的先辈帮我们上的一道保险。” 陆汀把自己撑了起来,腿站不直,他就朝父亲的椅背后爬去,他爬得踉踉跄跄,膝下还软绵绵的,经常压过别人的身体。有预感攀上心头,说不清具体是什么,但让他感受到一种极大的恐惧。 他搞不清邓莫迟为什么要这样听下去——虽然受了伤,但凭那人的身手,几招制伏一个六旬老头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听父亲接着说道:“只要这个按钮按下去,全世界的信号站都会发出一种超声波,只要身体里有人造人基因,在这种声波下,只有一个下场,”陆汀已经爬到了自己的极限,可他离那椅背还差上几米,抬头看,父亲高举右手,一个小型遥控器被他握在手中,红色的按钮被他压在拇指下,“脑死亡。” 话音未落,他真的按了。 千真万确。那颗红色的按钮在他手下凹陷,又弹起。这又是成千上万的命,其中一条,在他的小儿子眼中,还重过了自己。 陆汀的尖叫也随之爆发,他分不清自己在哭还是在恶狠狠地骂,只是全身的骨头都好像被抽离了,刚才爬着爬着,他的血液开始循环,他的力气都快恢复了,可这一秒他就被打回了原形,就是块泥巴,瘫倒在地,只想快点被酸雨冲成泥水,就此消失。可他泛白的余光却还是捕捉到了什么,又是邓莫迟的蓝牛仔。那人还是那么站着,步子都没挪一下。 脑死亡的人还能好好地站立吗? 怎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我知道啊,”邓莫迟幽幽道,比方才通报天下死讯的总统先生还要冷硬,还要漠然,“大概三周之前,我还在查你的移民计划,觉得接收塔可疑,就顺便进了信号收发系统。你这个plan b藏得太浅,我看到了,很惊讶,就把波段改了改,还在主系统里添了几个防火墙。” “当然防的是你们的管理员,如果你不按,也不会激活,”他又补充道,“如果想把波段改回去,比起拆我的墙,还是花几个星期重新做一个系统更快。是你错在了最后一步,对我,你没有客观评估。” 陆汀梗起的脖子松了下去,再次躺倒在地。他的呼吸又有了规律,觉得自己能瞑目了,不对不对,他没死,好好地活着。也没有再听见父亲说话,只看到墙角光影的晃动,就像塑形功能出了故障的投影,光线都逸散。仔细看看,那其中似乎有父亲的五官,放大了几倍也模糊了几倍,并且都错了位。 ……原来!原来这次又是假的,父亲根本没有亲自过来,之所以方才堂而皇之地高举遥控,不怕被人抢夺,是因为那又是投影! 现在浮在空中的微型投影球也被邓莫迟摘下,捏碎,丢到了一边。 陆汀已经不能再思考什么了,心里只有一万分的疲倦。他听见动静,是邓莫迟走进了,下意识他想找个缝把自己藏住,当然没来得及,邓莫迟已经站在他身侧,朝他伸出右手。 眼中还有泪水,生理性的、情绪化的,陆汀也都摘不清了。他所见的邓莫迟背着光,干净也朦胧,那只手尤其白,映着last shadow前灯的冷光,从腕骨到指节都是冰雕玉琢的,和他自己的满手血腥太不搭调了。 “走吧。”邓莫迟见他不动,又提醒了一句。 陆汀说不出话,他把小臂挡在面前,眼皮隔着衣料,贴住那块下午刚刚刻上的印痕,不知怎的,他快要哭出声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这几天里,你发生了什么,”邓莫迟的手还悬在那里,耐心地说,“不用害怕。也不用……不要想去死。我的伤快要好了,和你的事,全都没有忘,以前的,也全都记起来了。” 闻言陆汀猛地一愣,手一垂,不可置信地望上去,目光正撞上那双碧绿的眸子。 “陆汀。”邓莫迟说。 “我永远不会对你说谎。”他看着他,五指张得更开了。 “……?”陆汀大口呼吸。 “我永远不会对你说谎。”邓莫迟还是没有弯腰。 “你——”陆汀喘得更急了。 “我永远不会对你说谎。”邓莫迟正在等,也一定要等,等陆汀自己跨过那道坎,握上他的手。 然而陆汀却直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