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们裹得只露出眼睛,也依然能感觉到这不知多高的雪原上的风,刀子一样划过。吹起的雪粒子,扑面而来,让他们的眼睛几乎都睁不开。 顾茴低着头,用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的腿和脚往前走。就是这样,抬起来,落下,就往前了一步。只要命令自己,抬起,落下,往前… 他们已经不去计算每天可以走多远的距离,因为每一步都已变得艰难,他们只能告诉自己走出这一步,再走出下一步。一直走下去,不要停。 遇到刑天,顾茴什么都没说,甚至没有看他的脚一眼。此时风雪已经更大了,三人都只露出眼睛,在顾茴面前,刑天露出的眼睛笑了笑,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顾茴也在漫天风雷中,弯了弯眼睛,回他一笑,好像她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她很努力,才没有去看刑天的脚。 如此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们终于走到了雪原尽头雪山之下。牧野再次开口说话,带着笑意:这次运气好,这里有个山洞,避风得很!这几乎是他们运气最好的一次了,能找到这么一个山洞。 现在他们都不再提进来多久,不再计算时间天数,没有意义,他们只往前走,走到精疲力竭,寻一处地方,烧一个小小的火堆歇息片刻。这片刻偎着火堆的歇息,就是寒冷中的希望了。很多时候都是直接把帐篷搭在雪地上,这次确实运气足够好,找到了一个这样合适的山洞。 牧野和刑天把帐篷支起来,厚厚的毡毛褥垫都铺上,牧野忙着这些的时候还会不时注意顾茴两眼,这两日他总感觉得少主有些奇怪,不知在想什么。可是他又觉得是自己胡思乱想,毕竟他已看不清少主表情,无从去分析少主状态。他只能尽力,多照顾少主一些。 顾茴在想,这几日刑天脚上的毡靴再也没换过。他们带了不少替换的靴子,长久走在雪地里,靴子总会湿透,隔几日就会借着火轮流换下来烤一烤。顾茴看着山窝外暗下来的天,挟卷着霜雪,她想或许刑天的靴子已经脱不下来了。而牧野,看不清了。 这一晚他们不需要守火的人,这个山洞确实是个好地方,被炭火一烘,暖和得很。在这样的山洞里,让他们辛苦背着的厚重毡毛褥子和被子都显得暖和起来,第一次,缩在被子里的人感到了温度。 温度让刑天的脚更痛不可遏,可最后在几次轻轻翻动后,他依然还是睡着了。他太累了。 这日天蒙蒙亮,睡了一觉的刑天再次被疼醒,可帐篷被褥里难得这样暖和,他几乎都不想动弹。刑天还是起来,准备取些干净的雪,烧点热水给少主用。 可经过少主帐篷的时候,刑天觉得不对劲。 听到刑天惊惶的喊声,牧野当即起身,很快出帐篷,此时刑天已经擦亮的火折子,照亮了山洞。 “少主走了。”是牧野的声音,完全慌了的刑天茫然转身去看他,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山窝壁上木炭留下的几个大大的字。 “你念给我听。”牧野看着墙壁上那些显眼的黑色,在他眼里模糊成一团,这么大的字,他也看不清了。他能感觉到自己在一天天失去他的眼睛,他甚至怂'惊想到,也许哪天走着走着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到时候他还能帮少主做什么呢?只能帮少主背东西了,很多担子更要压在刑天身上,可刑天都快没有脚了。 刑天的声音撕裂干哑,念出了山壁上的六个大字:在此候我过境。 六个字,刑天环视一周,看到旁边木炭的时候,他眼睛几乎都要红了,少主留了炭!没有足够的炭,前方重重风雪,她怎么走得完! 外面天还是黑的,风雪呼啸。 刑天想到了无止境的风雷,想到了连绵雪山,最后都落在巫山,他是木老从巫山下面众多妖灵中选中的,木老说,以后他的使命就是守护他们巫山的少主。 他第一次见到少主,是在高台之上。当时少主正抱着纸魅的腰,他听到神女的声音空茫而脆弱,神女对纸魅说,为什么过了千年又千年,她还是想父神,想得想哭又哭不出。那就是一个小女孩,养在巫山的草木中,先在战神的庇护下,后在巫山众人的呵护中,还会娇娇道她想父亲。 看到他的神女,冲他笑,说:“我知道,以后你就是我的刑天!”歪着头,就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你从她身上只能看到富贵锦绣,娇俏天真。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