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也不自觉地浮现出前世的那些片段。 上元佳节,赏月之夜。 夫人专程来给她送新出的成衣和佩饰,说是晚宴时要换上的。这场晚宴是惠帝在宫中举办,三品以上官员可带家眷入宫。月一鸣带了夫人和她。 原本她是不想去见惠帝的,但月一鸣说,“你一人在家多无聊,宫里会放好看的烟火,会组织宫女去那条母河放花灯,可以放孔明灯,还能看你不常见的宫廷歌舞,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把阳春白雪改成宫中乐曲的吗?一起去,有我在,陛下不会针对你。” 别的她都不感兴趣,但她的确一直想要看看那些高雅之物究竟如何被宫人改成奢靡乐曲。 可那晚让她记住的反而不是那些奢靡的宫中乐曲,而是一段伴着月光倾泻而出的悠然小调。 惠帝寻趣,要座下官员侍乐。 那位公子头一个自荐。 他走出来时,秦卿被夫人握住的手微微一疼,转过头看,夫人自知失态,浅笑与她道歉,随即垂下眸兀自抿茶去了。她的手捏得很紧,那茶杯颤着,波纹轻漾,映出她如水洗练过的眸子。 所谓月明星稀,今夜有月,就不该有星。星月相逢,对望也无言。 公子长身玉立,临风而立,气度卓绝,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他手执玉箫,缓缓抵在唇畔,眸光潋滟,仿佛倒映着宫中长明灯。 小调婉转悠长,但因没有填词,也没有和舞,唯一支玉箫,在这盛大的宫宴中,显得孤陋。最后那幽幽一曲和着夜风,都没在了清辉里。 秦卿觉得很好听。 夫人却低着头,自始至终没有抬眸看那人一眼。秦卿从前以为她是不喜这不堪入耳的简陋小调,后来才知道,其实是因为,有些东西,一旦因为多看了谁一眼流露出来,那就大事不好了。 公子的曲子单调,便想邀请在座哪位同僚相合。 月一鸣笑说,“陛下,内人一手琵琶弹得正妙,倒是可以一试。” 惠帝准允后,月一鸣端起酒杯远远敬了那公子一杯。 夫人微讶,压低声音急迫地道,“相爷,我……” 月一鸣示意身后小厮给她拿琵琶,对她道,“去罢。” 夫人有些怯弱,抱住琵琶后也不敢起身,秦卿看见月一鸣凑近她,在她耳畔低声说了一句话。夫人便释然地轻笑了下,泪光盈盈地致了声谢,又款款向众人施礼,去了。 他们无须作任何交流,一个眼神便心领神会。琵琶与箫声竟无比契合,称不上惊艳,但秦卿想,这世上最难得的应是恰到好处。她喝了些酒,悠然听着,夫人下场时她还数着拍子。 秦卿被宫中的酒催得微醺,撑着脑袋问夫人,“夫人像是很熟悉这首曲子,曲子这样好,却没有词吗?” 夫人淡笑,轻声说,“有词,只是不能再唱出来听了。” “为何不得再听?”秦卿趴在桌上,捏着一块糕点,偏过脑袋看她。 她抚摸着断了弦的琵琶,低低地说,“再听已是曲中人,恐会心碎。” 后来放花灯时,夫人不知和哪个女眷走在一起玩耍,没有同路,秦卿便问月一鸣方才在夫人耳畔说了什么。 月一鸣看着满池花灯,告诉她:“我说,莫将此夜当作此夜,便当作是那年杏花微雨,初逢良人之时。” 卿如是回想着那调子,统统明白过来。月一鸣说“就当是杏花微雨时,初逢了他”,夫人说“不再听了,再听已是曲中人”。 那公子便应当如那年初见时与她说:“不知姑娘可否与我相合一曲?” 这一切是卿如是的畅想,她不知那公子究竟有没有对夫人说过这句话,但想来也差不太远。公子没有和小姐在一起,最后小姐认命嫁给了月一鸣这个权贵,还为他诞下子嗣。 有些欢喜,注定止于唇齿,掩于岁月。 想来想去,又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可是,夫人真的愿意给月一鸣诞下子嗣吗?她如何能从那样一段谁都没有过错的情爱中抽身呢?月一鸣分明最能明白夫人爱而不得的心境,宫宴时也愿意帮夫人和那公子圆他们的心愿,真的还忍心让夫人为他绵延子嗣? 卿如是想着想着,沉沉睡去。 醒来时发现她睡在自己的房间里,手腕上的红绳也被解下。乔芜也刚醒,还没梳洗,背对着卿如是盘腿坐在榻上穿针引线。 卿如是下床倒茶喝,不经意瞥了一眼,发现乔芜是在绣香囊。她好奇地问了句,“听说临着万华节,许多考生都托人去府外买福字香囊,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