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唯却问:“小时候你就认得我?” “你出生就上报,谁不认识?” 她深深看他,突然间笑起来,“这是你第一次敷衍我,到底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他反问。 “我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她仰起脸,信心满满。 他伸手捏一捏她被胶原蛋白充得紧紧实实的脸,笑着说:“请你再接再厉。” 完全是逗她万的口吻。 接下来又说:“给你换件衣服。” 阮唯抿着嘴,不出声,歪头想——又要除衫? 这一回再被脱到光溜溜衣不蔽体,她一样闭着眼不看不听,只不过羞耻感如同秋后打折,速降。仍有三十已算高估。 接受、适应,而后习惯麻木,人类甘于堕落的分解步骤。 墨绿色丝绸掐紧了她的腰,肩宽、胸围、长短,精确过圆周率推算,一件似乎年代久远的旗袍将她收进三十年代黑白映画里,再盘一起长发,描个弯弯细眉,足够冒充阮玲玉、胡蝶同辈,开口是“天涯呀海角,觅呀觅知音…………”目光流转,一个眼神已诉尽平生。 挽一个指花,似模似样,引惜字如金陆先生也发笑,等她唱完“小妹妹唱歌郎奏琴,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横抱起来去餐厅,“饿不饿?老周带八只秋蟹回来。” 她问:“肥不肥?有酒没有?”先前的精致都打散,吃相毕露。 再摸一摸平坦小腹,皱眉发愁,“一分空余都没有,这件旗袍简直是在束缚我人生。” “很美——”陆慎亲一亲她额头,温柔似落在云里的梦。 她藏着藏着,不敢看他的眼睛。 ☆、第7章 惊惶 第七章惊惶 再回客厅,从餐厅到厨房开足电力,照的明晃晃如同公共图书馆,他要看清每一份食材自我牺牲的表情,他要看见水落进流理台的漩涡,他要一切一切都在视野里。 因此将阮唯摆放在正对面,水平直线,一抬头便能看见墨绿色旗袍里独自怀旧的她。 美得像一场浮想连绵的邂逅,带着往事的悠长与幻梦,微甜。 桌上温一壶花雕酒,浅香宜人。 一根四方菱角的筷子,从蟹肚斜插而过,连挣扎戏份都不给,前一秒鲜活乱爬的蟹立死,干净利落。陆慎的半身围裙还未沾水,八只蟹已洗刷干净,上锅,隔水蒸。 再切老姜、香蒜,陈年的醋,黄金似的香油,提一提已被重油重盐毒哑了的舌尖。 五分钟后挑出三只来,撬开蟹壳,取蟹膏,继而是一片红粉晶莹的猪肉,细切,双双捏合在手心里,合握,力道刚刚好,它便都柔顺地在他手中成形,细致沉静的画面中透出一股莫名的情愫,细细的偷偷的暧昧着。 大约是酒香,令人梦里梦外都醉。 “吃面吗?”陆慎问。 手臂横在肚皮上,阮唯说:“我怕后背崩开,毁掉你的旧回忆。” 陆慎看她一眼,随即低头,照料他的蟹粉狮子头,再把剩下的蟹壳蟹脚过水煮汤,白萝卜切细丝下锅,鲜与甜满屋,美食与美人,美好却并不真实。 但,他伸手扶一扶眼镜,嘴角似乎藏着笑,沉默的、窃窃的快乐。 汤底咕噜噜沸腾冒泡,手工面下锅,立刻逃难似的散开,各奔前程。 “我认为,我的晚餐很需要音乐。七叔,还不肯让你的音响发声?”阮唯笔直坐在沙发上,小腹被丝绸绑架,呼吸不畅,由此可以解释,为何旗袍由男人发明——只享受美,苦难留给女人本身,谁让她们生来爱牺牲,一个个简直是圣母玛利亚转世。 右手边一台古董音箱,上百万,全港几个人追得起? 陆慎拿一张浅金色毛巾擦干手,围裙脱下来,沿中轴线对折,临时挂在铁架横栏上。这才慢慢走到音响前,从唱片架上挑出一张来,并不征求意见。骨子里的霸权,□□主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