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方伊池揉完眼睛,眼前先是浮现出一片晃动的光影,他呆呆地望向马背上的男人,模模糊糊觉得撞进了汹涌的波涛。 贺作舟心一软:嗐,这凤凰看傻了! 于是贺六爷骂了一路的嘴到了方伊池面前,憋出来的全是好话:“嘛呢?快到你爷们儿这来。” 方伊池如在云端,恍恍惚惚地往前蹭了两步,被马喷了一脸热气,终是如梦初醒。他眼底沉寂许久的光瞬间被点亮,攥着酒杯蹿到马下,不等贺作舟伸手,就激动得蹦起来,吊在马背上,费力地往上蹬腿。 “小祖宗!”贺作舟差点被方伊池吓死,连忙伸长了胳膊把他捞进怀里,“真他妈有能耐!” “骑过马吗你,没骑过你瞎蹦什么?” 乍一重逢,又是好一顿骂。 方伊池将脸埋进贺作舟的颈窝里,温温热热一片,就像是他的心,满满当当全是爱意,被骂了也不难过,反倒收紧了环在贺六爷腰间的手,撒起娇:“我骑过。” “净瞎扯。你梦里骑过?” “不是梦里。”方伊池耳朵红得滴血,呢喃,“在……在先生腰上骑过。” “……”贺作舟默了半晌,咬牙把身体里的热意压下去,抬手给了他屁股一巴掌,“小挨刀的,你给我等着,今晚我就把你的屁·股·操·开花。” 打完又慌张地收手,扭头去找严仁渐。 坏了,小凤凰肚子里有孩子,这一巴掌打得会不会太重了? 方伊池哪里知道贺作舟的担忧,他还巴不得先生再打几巴掌呢。分别了这么些时日,他什么都想,就连那累死人的家法都想。 他将脸再次埋进贺六爷的颈窝。 可能赶得太急,方伊池在贺作舟的肩头闻到了北平的风雪的气息。 干涩又冷硬,却成了他多日来唯一体味到的暖意。 方伊池揪着贺六爷的衣领,抽抽噎噎地问:“您的嗓子怎么劈了?” 涌到嘴边的话硬生生被贺作舟咽了回去,因为他瞧见了方伊池发红的眼眶。 那一瞬间六爷想说的话多了去了。 ——我来逮你这只吃饱了撑的的凤凰。 ——你特么肚子里有我的种了。 ——方伊池你消停一两天不成吗? ………… 然而话到嘴边,就剩寥寥数字:“想你想的。” 方伊池仰起头,像猫似的,颤颤巍巍地凑到贺作舟的颈侧,羞涩又含蓄地亲了亲。 那触感不比雪花融化来得鲜明,贺作舟却觉得有子弹穿过胸膛,整个胸腔都在震颤。 方伊池的嘴唇嚅动了几下,贺作舟几乎已经听见他说“喜欢”、说“爱”、说“思念”、说“离不开”,可当小凤凰真的开口时,说的只是:“先生,我好困。” 贺作舟磨着后槽牙,把肩头的披风扯下来裹在方伊池身上:“睡吧,有你爷们儿在,天塌下来也不怕。” 方伊池当真困。自从离开北平城为六爷抢钱,他就没睡过安稳觉,如今好不容易抱住自个儿的梧桐枝,前些时日的困顿就死灰复燃似的全来了。 “先生怎么来了?”不过方伊池还记得正事。 连进方家都能气定神闲的小凤凰忽然慌了,他费劲儿地从怀里掏出信封,怕皱,还用手扯了扯,再巴巴地塞进贺作舟的手里:“先生,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钱,你拿去用,不够……不够的话……” 方伊池犯愁地拧眉,余光扫到跪在地上的方正北,豁然开朗:“不够,我就再上方家给您抢!”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贺作舟差点又一口气没提上来,活生生给小凤凰气死。 可不得了,小凤凰翅膀硬了,还敢怀着孩子去抢钱呢! 贺作舟又气又急,捏着方伊池的耳朵边,舍不得使劲儿,就自己往前凑:“小祖宗哎,甭扯了,你肚子……” 话音未落,汽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先生?”方伊池没听见后半句话,好奇地抬头。 贺作舟皱眉往远处看了两眼,将他按进怀里:“罢了,等会儿再和你算账。” 方伊池闷闷地应了,蜷缩在先生怀里激动了会儿就撑不住睡了。 贺作舟等他的呼吸平稳了,才将黏在小凤凰身上的目光暂时投向道路的尽头。 尘土飞扬,贺六爷的眼底闪过晦暗的光,警卫队已经自发地排列在他的身后,静默如同雕像。 只有严仁渐背着个药箱,蹲在地上蹙眉闻方正北摔碎的酒壶,片刻后神情一凝,不顾贺作舟扫过来的冰冷目光,抓住方伊池的手腕子急切地诊脉。 方伊池在睡梦中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嗅嗅贺作舟的脖子,没醒过来。 “嘛呢?”贺作舟不满地按住小凤凰的手腕子。 “酒有问题。”严仁渐一句话就把贺六爷说得心提到了嗓子眼,不过紧接着又是句,“您且安心,无碍。”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