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一拍大腿。 “我靠,就这么空手来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没怎么去看过病人,那个,你稍等一下啊。” 他站起来要走,柳絮连忙说不用,说自己现在水果多得吃不掉,已经要烂掉了,不能再买了。郭慨说真的?柳絮说真不骗你,心里想着。这么粗心的人,可怎么当警察,能破什么案子。 郭慨和柳絮聊彼此的学校生活,主要是他在说警校的事,时有粗话冒出来。柳絮知道他已经在努力摁着了,但这就像打地鼠,锤子再快也总有小脑袋钻出来。 说了一段,郭慨住了嘴直愣愣瞅着柳絮。柳絮被瞧得不自在,微微侧过脸。郭慨咳嗽一声说我学了套擒拿格斗,是真家伙,我给你演演你学两招以后防狼。 他站起来虎虎打了套拳,旁边的胃出血病人黄娟娟笑嘻嘻看着。真丢脸,柳絮想。 郭慨总算歇了拳,脸通红。他又和柳絮说了些学格斗术时的轶事,然后停下来,仿佛再次没话可说。柳絮很怕他其实是有话要说,好在片刻后郭慨问,你新转班,同学怎么样,有什么特别有趣的人吗? “都挺好的。”柳絮本想说自己的上铺能吹很动听的箫,却还是只泛泛说了几个字就住嘴。 于是郭慨又接下去说自己的事。这样一歇一歇的,柳絮想,要不要骗他说,自己找了个男朋友。这话终没出口,等到郭慨说好好休息,柳絮松了口气。郭慨说警校看得太紧了,不知还能不能再找机会来看她,柳絮说没关系的。 郭慨离开以后,柳絮才意识到,他大概是唯一一个会相信她的警察了。当然他现在最多只能算是半个警察。可是他在的时候,柳絮竟全没想起来要提。 文秀娟再没来过。 三天后郭慨又逃课出来看柳絮,正撞见费志刚坐在床尾的椅子上。郭慨走后,费志刚为柳絮削了个苹果,坐在床头看着她吃。过了会儿他捉着了她的手,又或是她把手放到了他的掌心,总之一切如此自然地发生了。 柳絮在医院住了两周,出院时她还未完全恢复,但已无大碍。费志刚送她到寝室门口,想到对床的司灵,柳絮就说你送到这儿别进来啦。熟悉的寝室有股子陌生的味道,是中药味。文秀娟每天都会煎药,但她看起来并没有变得更好。其实柳絮的感觉是恰恰相反,可她想,这也许是自已变得不太敢看文秀娟的缘故。 柳絮在寝室的处境有所改变。司灵拒绝同她说话,其他人也疏离起来,与文秀娟的关系……怎么说呢,几乎和从前一样的说话口气,但那件事,彼此都绝口不提了。文秀娟自顾自地熬药,柳絮每次听见她喝药的声音,心里都有蚂蚁在啮咬。 已经没有朋友了,柳絮想,幸好还有费志刚。 2 回想起来,唯一让柳絮感觉异样的事,发生在十二月二十四日,周三,文秀娟死前三天。 圣诞夜的晚餐是四平电影院旁边的肯德基,因为要去赶着看晚上六点二十分的《甲方乙方》。电影票很紧俏,费志刚中午去买,却还是只剩了边角的座位。电影院门口的海报让柳絮想起了上个月和文秀娟一起逛四川路的情形,那时她还以为会和文秀娟同去看这部电影。电影很好看,柳絮不停地笑。有那么一阵子她完全忘了文秀娟的事。电影结束费志刚把她送到校门口,然后赶回黄浦区的家里看发烧的妈妈。我妈就像小孩子一样,得个小毛小病就穷嚷嚷,费志刚说。 校园里的人明显比往日少,都去过圣诞节了。回到寝室是八点半,房间里没人在。柳絮看了会儿《病理学》,却找不到了课堂笔记,估计是扔在自习教室,便跑去拿。教室里竟也没一个人,圣诞节的气氛反从这空荡荡里滋生出来。 柳絮拿了笔记往回走时想,这个夜晚同学们都各有去处,只剩下了自个儿。她又暗笑自己,才和费志刚分开,就感觉孤单了。然后一个念头从角落里翻出来,文秀娟这会儿能去哪里,她现在才是真正伶伶仃仃一个人。 才刚起念,柳絮就看见了文秀娟。 她埋着头从松树林里奔出来,肩膀在一棵树上磕挂了一下,趔趔趄趄拐上小径。柳絮叫她的时候,文秀娟回了回头,路灯下一张青白面皮,反叫柳絮要认不出她了,着实有点疹人。她并无回应,更不停下,小跑着走了。匆匆一瞥间,柳絮没看明白她的表情,那儿应该有许许多多的情绪,却努力收拾住,就成了一副僵硬的复杂脸孔。唯一可堪分辨的,是往日里最常见的自信、淡泊、沉着,那刻都不在其中。 发生了什么事情,柳絮想,心头有一团不安在涌,像黑老鼠。她看了一眼文秀娟跑出来的地方,沉沉的林子。转回头,那背影没入了茫茫冬夜里。她站在原地,直等到文秀娟裹挟的那一大片阴影渐渐移开,远去,这才继续上路。 回到寝室里,上铺拉着床帐,里面开了应急灯。柳絮盘腿坐上床,床吱吱嘎嘎,从未如此的响。她放低了呼吸,手里捧着《病理学》和课堂笔记,耳朵不由自主地往上去。上铺的声音慢慢透过床板漫入床帐,沙沙沙沙。是写字声吧,柳絮想。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