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什无法,道:“我远远看着可好?” “五丈远便好。”风寄娘笑道。 单什只得避到五丈开外,攀上了坟地的一株老树,树上落的乌鸦常年啄食尸身人肉,半点都不怕人,反倒呱呱聒叫,惹得单什拿尖刀斩了一只这才惊走了它们。 风寄娘看四周再无不妥,这才取出一只半个手掌大的小香炉来,放了丸香在炉中。雷刹鼻翼微动,这香闻着似乎无味,坟地的尸臭味却倾刻褪得一干二净。淡淡清烟并不消散风为,反倒轻般地积在那,一点点氲开。雷刹再看乱葬坟,来时的那种阴气也渐渐消了去,反现出一种夏夜的静谧。 过了几息,一众人隐约听到虫鸣鸟叫,伴着几声蛙鸣,一个胆小的兵差吓得白了脸,抖了抖,挪动脚步隐在一个壮汉身后,皮靴踏在枯草上,发出沙沙声。 这细微的声音似同暗号,周遭有什么贴着地皮纷涌而来,风寄娘站在伞下,双手捏着一个法诀,嘴中念念有词,她念得极轻,明明几不可闻,偏又传得很远,似引路般将那些无名之物引来坟地中心。 雷刹眼力过人,纵目远看,那些嘈杂潮水般涌来的分明成百上千只的黄鼬和老鼠,大大小小不一而足,一只一只头尾相接,皮毛耸动间令人毛骨悚然,它们来势极快,片刻间便到了荒坟野地当中。 小笔吏和一众兵差粗夫大惊失声,惊骇下忙不迭取兵刃杀鼠,雷刹眼疾手快,展臂一拦,喝道:“不许动手,以免误事。” 只这为数之巨的鼠鼬实在让人发毛,兵差等人不敢违令,一个一个屏息凝神,怕生异动葬身鼠腹。 一群鼠鼬将他们圈在当中,风寄娘睁开眼,用手托着香木珠,向鼠鼬道:“得我救命之恩,还我一报,消却因果。” 一只杂毛黄鼬越众出来,立起身冲着风寄娘作了作揖,又发出几声粗嗄的叫声。 风寄娘叫它嗅是木香珠的气味,温声道:“劳烦为我寻来此骨之主散落各处的尸骸。” 杂毛黄鼬抽抽鼻子抖抖胡须,重又回到鼠群中,叫了几声,一群鼠鼬立刻四散退去。 风寄娘朝群鼠一礼,道:“多谢了。” 不及盏茶的功夫,一只臂长的鼠鼬衔着一截白骨回到坟地中心,轻轻将白骨放在铺设的白布上,紧接着一只来一只去,这些鼠鼬也不知从哪寻回的白骨,小骨便只鼠衔来的,大骨便几只合力搬来。 风寄娘跪坐在白布一边,拼凑着鼠鼬们送来的尸骨,雷刹看去时,已拼出了半边的上身,他跟着蹲在一边,粗看还好,细看每根骨头都有损伤。萧孺人死时伤在颈项,群鼠只寻回一节喉骨,仍不能查验。 他不敢出声扰了风寄娘,只在一边静看,偶尔风寄娘让他递几节骨骸,二人一语不发,群鼠送骨,他们一人递一人拼,不知不觉间已大致拼好整具尸骸。 散落的尸骨渐少,群鼠回来得越稀,隔得也越久,众人等得心焦时,那只杂毛黄鼬与一只肥壮的鼠鼬合力搬着头颅从乱坟那蹿出来,交给风寄娘。 风寄娘接过头骨,举至眼前,一声低叹。 杂毛黄鼬立起身,又冲着风寄娘叫了几声。 风寄娘点头,道:“好些指骨怕已落了犬腹,强求寻回确实为难。”她冲着黄鼬道,“有劳,奴家谢过,你们自去吧。” 杂毛黄鼬一揖礼,领着群鼠一忽儿就消失了乱葬坟间。 雷刹心念一动问道:“那个叫阿巳的尸骨可能依样寻回?” “怕是不能。”风寄娘摇摇头,“无名无姓无生辰八字,又无怨念残留,这样的人身死即消,已与你我隔世。” “我以为横死之人都化怨鬼。”雷刹道。 风寄娘笑了:“怎会,心有不甘才生怨念。”将木香珠手串收回匣中。她不再多话,将萧孺人的头骨放在已拼好的尸骨上方,无奈仍旧丢失了好些骨节,不得齐全。 她这边拼好了萧孺人的全身尸骸,单什早已迫不及待地溜下身跑了回来,他在树上看得分明,大为拜服,用手肘捅捅雷刹:“副帅,风娘子有神鬼之能啊。” 雷刹不解:“她有神通你赞她便好,与我说什么?” 单什一声长叹。 雷刹没好声气地瞪他一眼,对风寄娘道:“看看颈骨处可有烛钉留下的伤痕?” 风寄娘点头,让粗夫烧炭,取醋浸淹颈骨,等炭通明取骨一一隔照,细看果然第三节 颈果处有道锐器所留的划痕,这伤痕平直干净,深浅相当,可见当初的利落。 “这伤非常人所为,定是习武之人所为。”风寄娘道,“常人即便手执利刃,去势渐微,伤痕由深至浅,萧孺人喉间的伤处深浅竟大致相同。再一个伤口平直,寻常女子双手平举烛台自尽,且不论可不可行,一气穿喉怕也有些艰难。” 小笔吏边记边插嘴:“那萧孺人岂不是武人所杀?” 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