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是意有所指,不好接这个话茬。 她知道眼下台弯的这位元首,当初姨母是不同意他上台的,认为有待商榷。 结果有些元老背叛了姨母,没有将她的意见传递过去。 这也是姨母最后心灰意冷,主动离开台弯的原因。 她其实是被逼走的,台弯已经容不下她。 老妇人却主动跳过了这个话题,礼貌地询问墓地的工作人员,可否有现成的祭祀用品可提供。 工作人员有些为难,仓促之间,他们也没来得及做好准备。 墓园门口的小车门开了,有人推着鲜花车出来,表示是供祭祀的人取用。 老夫人心头情绪复杂,宋家除了二姐之外都是基督徒,即使祭拜先人也只是奉上鲜花。 他们连这点都想到了,老夫人有种微妙的受用。 她点点头,吩咐外甥女儿:“替我跟他们说一声谢,谢谢他们如此妥当体贴。” 然而更多的话是没有的,老夫人面色平静地进了墓园。 宋家墓园前身是万国公墓,当年先人在这儿买了22个墓穴,家人商议不管身前有多少争执,以后一定要葬在一起。 可惜世事捉弄人,最终常伴双亲左右的只有二姐,大姐跟弟弟都长眠于美国。 老妇人忍不住一阵心酸,到底是为什么,他们宋家人要葬在国外,有家不得归? 她握紧了外甥女儿的手,语带哽咽:“我们为什么都不能回来呀?你母亲跟你父亲也是想回来的。” 话没有说完,她的眼泪已经掉下来。 她已经96岁了,所有的兄弟姐妹都已经离世,宋家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在可预见的未来,她势必也要孤零零地长眠于异国,永远没有办法陪伴在父母左右。 一生个性强硬的老人压抑不住心中的悲痛,泪流不止。 照顾她的外甥女儿也难掩悲戚,抱住姨母默默地流泪。 跟在他们身后的遗族学校毕业生们无不扭过头去,无声地擦拭自己的眼泪。 最后还是外甥女儿的老同学双眼红红地劝慰姨甥二人,不宜悲戚过度。 老人先止住了哭声,慢慢擦拭眼泪,默默在父母的墓前敬上鲜花。 她在墓前诚心实意地向天父祷告,祈求仁慈的父能够允许她百年之后,得以陪伴父母身旁。 旁边的工作人员都小心翼翼,保健医生也全神贯注地注意着老人,生怕有个闪失。 反而是老妇人最先从悲伤中恢复过来,脸上浮起了笑容:“我总算能够回来再看看,姆妈不会怪我了。” 她擦拭干净脸上的泪水,又到旁边的休息室里头整理好仪容,这才慢慢踱步在墓园间。 墓园当中最醒目的是二姐的墓穴,矗立着二姐的雕像。 雕像面容慈和,刻得栩栩如生,仿佛多年前姐妹最后一面相见,二姐殷切看着她时的模样。 “我跟你二姨像不像?”老夫人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已经沙哑。 外甥女儿点头:“像。” 年轻时还不觉得,等到两位姨妈都老去,她就发现她们姐妹越来越像。 斩不断的血缘,即使隔着千山万水,依然联系着彼此的心间。 墓园的工作人员赶紧做介绍:“宋副主席生前一直惦记着你,说你是姐妹当中最聪明,最有艺术天分的,拉丁文也好,钢琴也好。” 老夫人含着笑:“二姐总是这样,什么都让着我。” “主席生前想过如果您能回来,就请邹夫人帮忙接待,您住在钓鱼台宾馆,怕您住她那儿,您会为难。” 老妇人不停地摇头,不知道是后悔当初没有横下心来不管一切回国见二姐最后一面,还是想说这些都不可能。 她就静静地坐在墓园中,任凭故去的父母与姐姐陪伴在左右。 春风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仿佛幼年时,母亲温暖而干燥的掌心。 她轻轻地喊着:“姆妈。”,闭上了眼睛。 外甥女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姨母,朝众人点点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大家,老夫人已经睡着了。 大家蹑手蹑脚地出去,不敢惊动老人。 有人快步走到小汽车前汇报,老夫人舟车劳顿,已经睡着了。 车里头的老人家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的保健医生试探着建议:“您老人家要不要也休息一会儿,刚好可以等等。” 老人家摇摇头,脸上浮出笑:“算起来,我跟小蒋公其实是同学,我们在莫斯科的时候就在一起学习,彼此关系还不错。 老夫人是小蒋公的母亲,自然也是我的长辈。小辈等长辈是理所当然的。” 保健医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试图劝老人稍稍打会儿盹。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