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传,一干武夫瞧见我,皆皆傻了,隔了一会儿,才晓得跪地疾呼。 我仔细辨听一阵,真是,呼什么的都有,譬如“公主财源广进”,“公主貌美如花”,又譬如“公主万岁万万岁”。 刘世涛听得这句“万岁”,惊出一脑门子的汗,高声训斥:“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这个月俸禄减半!”又将我请去上座,赔着笑:“公主您受惊了。” 我的确受了点惊吓。 倒不是因这一院儿跳大神的武夫。 我二哥说,人若心里受伤,必得抽风一回。有些人抽着抽着,便康复了;有些人抽着抽着,便萎顿了;不可救药的是第三种,这些人将抽风当做一种常态,从此一条道上走到黑。 看刘壮士这状况,正是第三种。 我甚无语地看着他,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刘世涛朝我拱手一拜,昂扬道:“这些个都是今秋招募落选的新兵,我问怀化大将军讨了他们来,编入我仁勇部下,日也操练夜也操练,势必要将他们练成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精锐。” 他一顿,给我递上一盏热茶,又喜悦道:“如今大功初成,我已请了怀化大将军前来验收。赶巧公主大驾,正好与慕将军一起做个见证。” 我正掀开茶盏要饮,听了这话,抬头呆然将他望着。 刘壮士问:“公主,待会儿是您先赐酒,还是慕将军先赐酒?按军衔,应当是他,可论品阶,公主是君,无人能及。” 我将茶盏搁在一旁,诚恳道:“本公主还是先回宫吧。” 刚站起身,朱红门“吱嘎”一声,折入一片墨色镶白的衣角。 慕央推门而入,刘壮士立刻跨步上前,单膝下跪:“末将刘世涛,参见大将军!”一顿,再次回头冲一院儿愣怔的武夫怒喝:“目无军纪,扣三月俸禄!” 慕央回了句“不必多礼”,抬头瞧见我,却不由愣了。 未至正午,天末就起了风。慕央的眸色很深,我隔得远,瞧不清他眼里有什么。 他走来我跟前,拱手道:“昌平公主。” 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也施了个礼:“慕将军。” 却记得小时候, 第一回见他,我连名带姓地喊了声“慕央”。他一本正经地说:“微臣与公主君臣有别,公主莫要直呼臣的姓名。”我将这话当成耳旁风,并不理会。后来很多年,他便随了我去。 其实三年时间,并不足以让沧海化桑田,只是那声理直气壮的“慕央”,竟再喊不出口了。 约莫见我没反应,刘世涛又说了一次:“请公主和慕将军上座。” 我默了一下,在那八仙椅上重新落座。 刘世涛道,依循规矩,他得先敬三杯酒,一敬天地,二敬君上,三敬黎民百姓。因当今圣上不在这儿,是以这个君上,便由我和慕央两个凑数。 他斟酒敬了皇天后土,便要为我和慕央将空杯满上。 二哥和二嫂成亲的时候,我去凑过热闹。一向风姿飒爽的二嫂,那日难得凤冠霞帔,明艳里带了几分娇媚,与二哥一起向父皇与离妃敬酒。当时我想,有一天,我和慕央也会如那天的二哥二嫂一般,在高朋满座红烛若霞的将军府里行天地礼。 未曾想时隔多年,我二人却如携手岁月的高堂一般,并坐在八仙椅上吃一杯醇烈军酒。 这巧合,虽不圆满,也可作一个弥补。 只可惜我还没将这一杯弥补吃进嘴里,朱门那头,忽然传来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阿碧。” 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