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续了水之后,他却并没有离开,只是躬身站在旁侧,以极低的声音在说着:“郑公公让小的告知您一声,近来圣上龙案之上放的时日最长的章奏有两样,一为各处沿海都指挥使司呈上来的,言近期倭寇猖獗。二为浙江、福建、广东三处市舶司呈上来的,言民间私下海外贸易繁盛,屡禁不绝。圣上似乎为此两事颇为苦恼,时常翻阅这两样章奏。且还有一事郑公公也让小的告知您,伺候圣上的小太监说近来有两次都听到圣上在自言自语,皆有提到海禁这两个字。“ 在他说话的这当会,徐仲宣依然是在垂着头,目不斜视,一脸认真的在看着面前的公文,似乎并没有听到任何人在说话一般。而那名小太监说完这句话之后,也是立时就若无其事的提着提梁壶转身自走了,似乎刚刚他也并没有说过一个字一般。 自始至终,唯有窗外那树紫薇花开的芬芳灿烂。 申正二刻,徐仲宣伸手整理了一下案上的文书,随即起身站了起来,打算回去。 不过他才刚出屋子,迎面就见杜岱正从院门那里走了进来。 “好呀,兰溪,”杜岱走得颇有些急,额上有细密的汗珠。这当会一见徐仲宣的面,他立时就紧走两步上前来,笑道,“我就晓得你还没有走。” 徐仲宣走下台阶,朝着杜岱拱了拱手,面上带了浅淡的笑意,问着:“君卿兄,听你这话里的意思,找我有事?” 杜岱爽朗大笑:“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不过是听说城东那里新开了一家醉月楼,做得极好的一种美酒,唤做胭脂醉,不如你我同去喝上一杯,如何?” 徐仲宣本想推辞,但杜岱已是接着说道:“你在京中也是一人独居,又没有人管束着你,怎么倒是一到申正散值之时就急着回去?莫不成是家里有一位美娇娘在等着你不成?“ 打趣完之后,他已是伸手拉了徐仲宣,笑道:“便是你家中再有个美娇娘等着你,说不得今日也只能陪陪我这个糙汉了。走,走,同我一块儿喝酒去。” 醉月楼位于城东,周边杨柳依依,又有一株槐树,正满树开着洁白的繁花,闪烁如银。 杜岱和徐仲宣抬脚进了酒楼的门之后,立时便有人迎了上前来,满面春风的问着:“两位可是徐侍郎和杜参议?” 徐仲宣抬眼望着那人,见他身上穿的是宝蓝团花暗纹的杭绢直裰,脚上丝鞋净袜,定然不会只是个伙计。 杜岱此时已是问着:“敢问阁下是?” 那人连忙笑道:“不敢当,不敢当。小姓张,是敝处醉月楼的掌柜。徐侍郎和杜参议请随小人上二楼雅座,我家主人有请。” 徐仲宣不动声色,随着杜岱与这张掌柜上了二楼最里面的一间雅座。 张掌柜在前,伸手推开两扇回纹格心木格扇门,然后躬身请徐仲宣和杜岱进屋。 屋内临窗酸枝木圈椅中坐着一个人,正手中端了茶盅,侧身转头望着窗外的槐树。听到开门声,他回过头来,放下了手里端着的茶盅,起身笑着迎了上前来,拱手笑道:“徐侍郎、君卿兄。” 却是那日在桃园之中有过一面之缘的沈绰。 杜岱已是笑着走上前两步,笑道:“原来是凤钦啊。我刚刚还在想,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竟是能劳动这醉月楼的掌柜亲自下去接人,原来却是你。且刚刚他说是我家主人有请......” 顿了顿,他便惊讶的问着:“此处醉月楼不会是你沈家的产业吧?” 沈绰微微一笑。 他原就生的形貌昳丽,如此一笑,自然是更加的秀丽风流,风华万千了。 “小弟前些日子闲得无聊之时,便想着要开一处酒楼,做尽天下美食,酿尽天下美酒,想来倒也不失为雅事一件。” 杜岱一听,直说沈绰的日子过的真是随心所欲,羡煞旁人。一面又感叹着自己,说是枉费寒窗十几载,现下每月的俸禄也不过微薄,倒不如索性弃仕从商算了。 沈绰只将杜岱的这话当做笑话来听。 当官的,有几个真的是只挣着朝、廷发放的微薄俸禄?但凡是口稍微的松得一松,自然是有大把的人赶着送银子过来。他可是与不少的官员打过交道,也没少送过银子给他们。 而他们说话的这当会,早就是有伙计奉了茶过来。 一色汝窑雨过天青色的茶盅,细腻如玉。茶盅里是银针茶,香气清高,茶汤碧绿。 沈绰就问着自打进屋之后一语未发的徐仲宣:“不知徐侍郎觉得这茶味道如何?” “还行,”徐仲宣放下手里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