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珠曦回忆了一下,没有。 李鹜接着说:“她只会做衣服,不会绣花样——就算会,周嫂绣的花样,也不是你想要的花样。” 他拿起葡萄绣样看了看,说:“更何况,周嫂忙着下田喂猪,得闲了还要去山上劈柴,河边打水,她哪有空闲给你绣这么复杂的香囊?” 沈珠曦构想的那些绣样全都没了用武之地,她不禁露出一脸失望。 “那就只能买现成的香囊,再把佩兰装进去了……” “谁说的?”李鹜伸出手:“花绷子拿来。” “你还知道花绷子?!”沈珠曦瞪大眼。 “快点。”李鹜挑眉。 沈珠曦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连忙把一旁的花绷子递上。 花绷子,用来固定绣布,是刺绣的必备工具——虽说是必备,但对不通女红的男子来说,理应是个常识外的词汇,李鹜怎么说得这么顺口? 李鹜拿到花绷子,又伸出手:“绣布。” 沈珠曦递上一块提前裁好的绣布,说:“你要做什么?” 李鹜用行动回答了她的问题——他将绣布轻车熟路地固定到了花绷子上,姿势之流畅,动作之熟悉,简直比练过两年女红的沈珠曦还要内行! “你、你还会女红?”沈珠曦结结巴巴地说,感觉世界都倾覆了。 “那又怎么样?”李鹜说。 常言道,君子远庖厨,李鹜却下得一手好厨。 女红女红,从这个名字就能看出,就像考科举是只有男人才能做的事一样,在世人认知中,女红也是只有女人才会做的事。 可李鹜,不但下得一手好厨,他竟然还会女红! 沈珠曦不相信他真能绣出什么花样——顶多就是和她一样的鬼戳针,可是李鹜拿起绣针,行云流水的动作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她的自我安慰。 那只大手打人的时候吓得沈珠曦不敢说话,可是做起细致的针线活来也丝毫不差。只见李鹜瘦削的两根手指稳稳拿着针头,针线就像自己有想法似的,在绣布上灵活地穿梭起来,和沈珠曦自己拿着针的时候截然不同。 沈珠曦看呆了。 世上竟然还有会女红的男子! 半个时辰过去,绣布上已经有了葡萄的雏形,虽说比不了宫里那些绣娘的水平,但已是沈珠曦拍马难及的程度。 “你怎么还会女红?”沈珠曦忍不住问。 “无家可归的孤儿,会得越多越容易活下去。”李鹜说。 “可你是男子……” “穷得没饭吃的时候,连人都可以杀,拿根绣花针又怎么了。”李鹜头也不抬,轻描淡写地说:“我还记得,在我小时候有一场大雪,我没有吃的,没有棉衣,又冷又饿,好像下一刻就要永远昏睡过去。那时候,要是有人给我一碗热粥,我连他的鞋都会去舔。” 他说得轻巧冷淡,仿佛讲述的是不相干人身上的事。可沈珠曦听在耳里,心里却无端生出一股心酸。 她看着眼前高高大大的李鹜,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雪地里一个衣衫褴褛的孤儿。 “有时候,我觉得你不像一个宫女。”李鹜忽然说。 “为什么?”话题忽然变化到自己身上,沈珠曦心里一跳,竭力伪装着若无其事。 “你有骨气——而大多数普通人,没有这个东西。”李鹜抬起头,洞若观火的目光径直望着沈珠曦的双眼。 她像被烫着了一样,带着一丝慌张移开了眼。 “怎么样,我的绣工还行吧?”李鹜忽然说。 沈珠曦朝花绷子看去,绣布上的葡萄已经完成了大半,不说赶超金银楼的绣娘,至少比街头货郎兜售的绣品要好上几倍不止。 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