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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节


    郁气堵在胸口,无处发泄。兢兢业业的两年,换来的是如此局面。昭宁帝扪心自问,他确实不算宽厚,但也绝对称不上无德。居然众叛亲离到此地步,太出乎意料了!

    你们竟就恨的想杀了我,果然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啊!可是你们不照样也夺我钱财,夺天下之钱财么?正因为怕我杀了你们,才索性先下手为强么?

    京城的灯火彻夜不熄,夏波光立在定国公府的上房,看着徐清与叶晗睡下,同时调度着家丁和亲兵,与前来守卫的锦衣卫配合,务必使公府万无一失。今夜是注定了的不眠夜,全京城没有几家能睡的安稳。

    皇帝遇刺,太傅重伤。锦衣卫在围住各家府邸的时候,统一口径的告知所有人官方的信息。涉事人员听闻昭宁帝无事,早已魂飞魄散。被咬出来的人一个个被抓入诏狱;暂留在家中的人,抖如筛糠。

    杨安琴看着面如土色的丈夫,唯有麻木。公公陈凤宁已被带走,姜夫人关在屋内,闭门不出。年仅四岁的长孙陈元敏在她怀中睡的香甜,杨安琴却不知她这般安逸的抱着孙子的时光,还剩几时。

    陈谦默默的立在一旁,顺着母亲的手,看着儿子恬静的睡颜,眼泪忍不住的流。覆巢之下无完卵,即便昭宁帝对无辜稚子网开一面,他又如何活的下去?他今日方知祖父与昭宁帝已是兵戎相见的死敌。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祖父要与庭芳决裂而非合作。在今日之前,掉头都还来的及不是么?可偏偏祖父选择了最绝的路,亲手将全家,送入黄泉!

    陈谦与徐景昌同岁,他已考上童生,大好的年华,光明的前景,皆成泡影。娇妻幼儿相伴,再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人生。可是,他们都要死了。陈谦无声的哭泣着,他一点也不想死,一点也不!锦衣卫换防的脚步声那样分明,他们整个陈家,插翅难逃。

    没有下过诏狱,永远不会知道锦衣卫在凌虐人方面有多么惊才绝艳。陈凤宁被关在铁笼子里,上下皆是尖锐的刺,他只能痛苦的半蹲着。腿脚的肌肉发酸,但他不能有一丝松懈,否则尖锐的刺就会扎进他的肌肤,痛的颤抖。养尊处优的权臣,从来没受过如此折磨。而他的旁边,是阁臣曹俊郎。烙铁一下一下的按在曹俊郎的皮肤上,皮肤烧焦的味道与惨叫,刺激的陈凤宁想大叫。往日熟悉的同僚们,被锦衣卫用各种手段折磨着,哪怕他们已经彻底招供,也不会减轻半点刑罚,因为昭宁帝就是想把他们活活折磨致死!

    可是他们能不招么?不能。剧痛之下,明知说了亦不会有好下场,可是总有人报有一丝希望,求死的希望。互相的攀咬,又加速了盟友们的分崩,随即而来的是更残酷的惩罚。诏狱里血腥味浓郁的令人窒息,宛如人间地狱。

    至清晨,清晰的卷宗呈至昭宁帝的案头。一夜未眠的昭宁帝看着卷宗,冷笑。昔日刘永年,一点小事就让庭芳遭受池鱼之殃,今日方知狂妄才是江南本色!昭宁帝突然哈哈大笑,万万没想到,缫丝机竟能做了他的催命符!以纺织为本的江南人,竟然为了屏蔽缫丝机于门外,不惜刺杀一个帝王!讽刺!太讽刺了!昭宁帝抑制不住的笑,笑的眼泪直飚。

    他从来没有禁绝过商业,不过是想用更丰厚的利润,诱使土地国有。因为再好的商业,总有无法惠及之处。唯有土地,唯有土地能安顿所有的人。流民四起时,绝无可能有盛世繁华。土地收归国有,仅仅是想给不那么聪明的人一条生路而已。聪明绝顶的中枢官员看不透吗?不!他们想要的根本不是财富!而是肆意妄为!是玩弄人命于股掌,是窃取皇权谋权势滔天!

    父皇,这就是你留给我的天下,这就是你留给我的臣子!你tmd的执政几十年,就剩下这么一群屎?太能耐了!简直能耐的耻于做你的儿子!

    昭宁帝攥紧了拳头,好爹爹,我真想把你和你那群臣子扔在一起,千刀万剐!

    卷宗被丢到了袁首辅手中,袁首辅看着情绪不稳的昭宁帝,头皮一阵阵发麻。一面焦急的想太傅怎么还不醒?一面快速浏览卷宗。却是越看脸色越怪,看到最后只剩愕然!因棉纺织冲击江南,旧党畏惧缫丝机继续冲击,故发动起义,无果,害怕昭宁帝追究,于是就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弄死昭宁帝?袁首辅不自觉的晃着脑袋,怎么都想不明白期间逻辑!昭宁帝举步维艰,你们一个个贪的流油,不会洗白,还不会跑么?怕昭宁帝追究,辞官不就行了么?能把严密布局刺杀的脑子,正经用用吗?袁首辅难以置信的再看一遍,确认自己没看错,良久无言。

    昭宁帝笑道:“阁老也觉得荒诞吧?”

    袁首辅无话可说。

    卷宗在朝臣间传阅,待传回昭宁帝手中时,南书房又陷入了寂静。昭宁帝看向朝臣,一字一句的道:“我执政两年,有犯过该死的过错么?”

    袁首辅忙道:“陛下息怒!”

    昭宁帝平静的道:“我没怒。”

    略顿了顿,昭宁帝道:“若非我之过,偏又这么多人不满,那便是天之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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