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鸿信摸着胡子笑道:“汤侍郎多虑了,年轻人在要紧时刻雷厉风行也是有的。” 汤玉泽不再绕弯子,图穷匕见的道:“若殿下动心了呢?”天下人心皆一般,他们往家族捞田产,皇帝更想。天下王田,说的就是田产皆归皇帝所有。那才是正经手握天下财!他吃了肉,旁人连汤都捞不着。于臣下很不高兴,于皇帝那是爽的飞起。汤玉泽看严鸿信没说话,又补了一句:“殿下与徐仪宾一同长大,只怕脾性也相投。” 严鸿信眼神一凝,这是很有可能的!即便福王登基后实行王田失败,但之前的牺牲决计不可能补。就如庭芳在江西实行新政,总有人倒霉,甚至有无辜枉死,然而任何一个统治者都不会在安定下来之前去弥补,因为代价太大,因为来不及。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拿着刍狗祭祖时,谁会考虑这一只刍狗和那一只刍狗的区别?严鸿信于陈凤宁境况一般,都是将来要做筏子的人,再是清流,也不愿过家中只有十来亩,打对金簪得攒半年的日子。 判断不出汤玉泽的目的,严鸿信含混道:“且看吧,这二年才开始,咱们不好说什么。” 汤玉泽道:“不若先告之殿下,此乃权宜,当不得长久?” 福王跟前戳着个庭瑶,去说徐景昌的坏话不是找死么?庭瑶是自家人,严鸿信不过是臣下,亲疏一目了然。再则严鸿信的立场,亦不好表现出对徐景昌的不满。再怎么样人家也给了人情,再不满自己就得先被福王不满了。 汤玉泽也知在福王跟前下黑话有多难,风雨飘摇之际,共同舟共济之人,岂肯轻易辜负?但时局并不总如此,不能指望立刻就说动,温水煮青蛙,没有帝王不怀疑臣下,尤其是军务政务都能拿出手的人。此刻或许不放在心上,时日长了不用人挑唆都能相疑。过了好一会儿,汤玉泽又低声道:“旁的不提,我只怕徐仪宾年轻气盛,志存高远……” 这是明了说徐景昌可能造反。严鸿信沉声道:“汤侍郎,祸从口出!” 汤玉泽声音更低的道:“大人,您可知为何我不早不晚的提及此事?” 严鸿信看向汤玉泽。 汤玉泽道:“江西布政使的亲笔,大人要看么?” 严鸿信惊了,江西布政使陈凤宁跟庭芳不是一拨儿?难道是利益相争?有必要么?与将来能入中枢相比,一时丢了江西又算什么?徐景昌毕竟是武将,民政一直是庭芳再管。眼下用人之际不管男女,待福王登基,有的是人才,庭芳也就去安享荣华或是做她的一代大家了,有甚威胁?便是徐景昌能主民政,那样年轻,也碍不着陈凤宁什么,反而能帮陈家接上年轻一辈。如此拆台,不大合理啊! 汤玉泽继续道:“做臣子的,几个敢想天下王田呢?” 严鸿信摇头:“为了发小,也是有的。” 汤玉泽不情不愿的道:“徐仪宾尚可,东湖郡主竟是天外来客,由不得人不服。我亦曾主政一方,诸多政令想都不曾想过。”顿了顿,又道,“也罢了,她自幼聪慧,我远不及之。可她分明做了郡主掌握一省钱粮,却是荆钗布裙劳心劳力无欲无求。严掌院,此等高洁,您再哪个女眷身上见过么?纵观史书,唯有王莽有如此情操。” 史上高洁的人多了,汤玉泽单单提王莽,却是庭芳与王莽有太多相似。后世网络常调侃王莽一定是穿的,可见一斑。当然,说的并不是庭芳与王莽性格有多相似,而是那天马行空的感觉很像。王莽可是篡了的……史上有武后,庭芳未必就不敢想。 严鸿信见过庭芳,那会儿就觉得她气度非凡。而徐景昌不知被人背地里笑了多少回就知道围着老婆的裙角转。如此想来,很有可能!汤玉泽定然不知江西详情,一切皆为陈凤宁告之。然而陈凤宁有何好处?福王登基他严鸿信才是第一位,而庭芳登基陈凤宁便是当仁不让的首辅。此刻暗中使绊子,有何好处? 很快,汤玉泽就解了严鸿信的疑惑:“陈布政使忧的是天下王田。” 严鸿信愕然,不由脱口而出:“他就如此看好……徐仪宾?” 汤玉泽重重的点头:“灾后一年半,南昌之富庶已超水灾之前。陈布政使非无能之人,要他服气到担忧,可见东湖郡主之手段。” 严鸿信道:“经济上有长才么?”算学、人心再加经济,严鸿信心中一凛,太妖孽! 汤玉泽叹道:“严大人,京城城墙修缮缓慢,太子受了斥责。”对上妖孽,自然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好么。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