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皇后中年丧子,一病不起。缠绵于病榻上,病体虚弱消瘦,两鬓稀疏,又添白发。世上最苦,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凤仪宫里里外外,都透着死寂,宫女们不敢出声,端着药进殿侍奉都一言不发。 沈令仪接过了药,柔声道:“姑母先喝点儿药吧,您的身体得好好养着。” 沈皇后神色黯淡地扭过头去:“药太苦,苦到我心底了。” 哪里是要苦了心,分明是至亲离世。 康太子的死对于沈家来说也是个沉痛的打击。 借着看望皇后的名义,沈夫人带着沈令仪进宫。令仪温顺提出喂药,被皇后拒绝后便看向了自己母亲。 沈夫人挥了挥手示意殿内的宫女都退下,然后才说:“我知道娘娘心里苦那么大一个孩子,早年上战场,十年躲风霜,平平安安的回来,结果甫一上战场,猝不及防,人就没了。甭说是您,我现在也没缓过来劲儿。老爷半夜蹲在书房里哭,早上进宫前谁都没怎么吃饭。” 沈皇后心想,你们的心痛怎么能同我相比。 沈家盼望着有一棵常青树供他们攀附,如今树倒下,整个沈家都惶惶。 沈夫人见皇后不说话,有些着急:“娘娘,您可要振作起来,陛下那边已经要将私生子认回来了。” 皇后眼睛一闭,她这儿还悲伤着呢,陛下已经要另选继承人。可怜他儿子为国鞠躬尽瘁,尸体还在战场上没运回,竟不得父亲几日惦念。 沈令仪轻声道:“太子哥哥肯定放心不下娘娘,担心着娘娘。” 沈皇后这个坚强了十几年的女人,此刻虚弱的一塌糊涂,捂面痛哭:“我又能如何,只能让儿子担忧了。” 沈夫人急急道:“我说句不中听的,陛下年轻的时候就子嗣少,何况这个年纪。为了江山血脉延续,认为私生子是必然的。所幸就是这私生子没有体面的身份,断断不可能追究其生母,不如就跟陛下商量着,早点过继到您膝下。” 沈皇后擦了下眼泪:“是兄长的主意?” 沈夫人不禁挥泪而下:“实不相瞒,家中处境并不好。三郎的婚事已经告吹,王家悔婚,三郎都成了旁人的笑话。” 沈皇后凉凉的说:“这些年沈家的风光一直都是我和太子撑起来的,太子一走,这风光就散了一半。” 沈夫人道:“您是沈家最后的顶梁柱,可不能倒下。” “我总觉得太子殿下走得不明不白,六军主帅,怎么会死的这样突然。太子殿下也并非出入战场,十年战场生涯算得上是一名老将,若是没有意外,哪里会……”沈令仪欲言又止。 皇后的嘴唇微颤:“这道理我也明白,可是前线种种,我总看不见。太子也是皇帝的心头肉,要是真有龌龊,皇帝怎么会一声不吭?” 沈令仪欠身:“那也许是我多思多虑,猜错了,还请娘娘勿怪。” 皇后心中一直有疑虑,可偏偏没证据。她的孩子走的突然,是战场上的刀剑无眼吗? 人生残酷之处就在于没人会给你留下充足的伤心时间,大家都恨不得步调加快,偷偷的将你甩掉。 凤仪宫外,落花满地,凋零的花瓣在空中飞舞,坠落到石阶上,如簌簌而落的胭脂泪,让人心碎。 沈皇后为了自己,为了沈家,都要强大起精神来。 她在沈家母女走后,让宫女搀扶自己起床梳妆。 一双清晰的铜镜当中映衬的是苍白的面容,不过短短几日鬓角便生出华发,眼角出现皱纹,她甚至没有用脂粉去遮掩,平静而从容地接受自己,年华老去。 对于现在的沈皇后而言已经没有什么是她不能失去的。 她以颓废的姿态去面见君王,展示自己的虚弱,将自己血淋淋的状态如实的表达出。 虚弱是她唯一能自救的办法。 养心殿为工字形殿,前殿面阔三间,黄琉璃瓦歇山式顶,明间、西次间接卷棚抱厦。 宝座设在明间正中,上悬雍正御笔“中正仁和”匾。 皇帝正坐在御座上,接待王丞相。 军队屡战屡败,死了两次将军。国家无继承人,无论哪一项都快将皇帝压垮。 皇帝在这个时候能选择商量对策的人只有王丞相。 “议和是必然,北端没有那么大的胃。就看怎么议和,岭南以北怕是保不住。”王丞相冷静地说。 皇帝握紧了拳头,“事到如今,只好如此。只叹我君没有一名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