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探测器没有用,伤口被污染的伤兵一样会散发出深渊的气息。地下城的感知没发现什么,塔砂的视线能看透一切死角,却对某些法术束手无策,比如神器“渺远星光”烛台的隐匿之力,比如恶魔骗术师的骗术。 恶魔妖术师的进阶看起来很不分明,这些恶魔中的施法者似乎在进化过程中也相当狡猾,闷声发大财,擅长扮猪吃老虎。向法魔分支进化的法妖也好,向惑心魔或魅魔分支进化的恶魔骗术师也好,当恶魔妖术师进化成这些更上层的恶魔,它们的外表毫无改变,改变的唯有力量。 法妖有着比恶魔妖术师更多种多样的法术,更聪明的头脑,宛如主物质位面的中阶法师升格成了高阶法师。但要是发展方向不是法妖,而是恶魔骗术师,那么进化后的恶魔妖术师会失去其他所有品种的法术。放弃繁多的施法能力换来的是,几乎天衣无缝的“骗术”。 “他”的幻术遮盖了吞噬人类伤员的现场,光天化日之下,恶魔骗术师吃掉了伤员,而后变得与那个伤员一模一样。在不能被任何法术剥离的伪装之下,它的腹腔高高鼓起,咀嚼消化着那名受害者。每消化一分,这只恶魔骗术师的幻术就变得更完美一点。 “他”的神情变得自然,“他”的外表从面孔到伤疤,从伤痕到到胎记,全都是人类伤员的翻版。它吞吃食材的记忆,“他”便鹦鹉学舌般学会了人类语言。它知道他的妻儿长成什么模样,倘若有机会让它看见他们,它会用与那名士兵如出一辙的语调,含情脉脉地叫他们的名字。 抬着担架的小队走进了入口,来到某一节走廊,他们在这里将担架小心地放下。恶魔骗术师继续扮演着痛苦的伤员,它并不感到担忧,事情本来就该这样:主物质位面的那些软弱生物在这里交接班,送它来的人会扭头去找更多伤员,在地下的医务人员负责将担架送到合适的病房——如果那里人多,它可以突然发难,将这些小点心吞噬一空;如果那里人少,它会继续等待。 恶魔骗术师静静地躺在担架上,走廊地上那道光亮得又急又快,毫无闪避的余地。类似龙骑兵魔导长枪的东西,那种光刃从地上的机关里弹射出来,将担架与躺在上面的骗术师一分为二,二分为四,极具效率地切割成一堆碎片。直到化为飞灰、回归深渊之前,恶魔骗术师依然维持着人类伤员的幻术,“他”茫然无措地哀嚎,把背后的疼痛当成什么试探,还企图继续装。 地下城的每个入口都有一段这种走廊,每条走廊边的活板门上装着肉眼不可见的小小魔导器,将走廊的图像送到监控室当中。在这里,邪眼女巫美杜莎坐在转动椅上,发卡将她酒红色的头发撩起固定,露出下面那只酒红色的眼睛。酒红色的眼珠眨呀眨,扫过排列在一起的那些大屏幕。 邪眼女巫的眼睛施加催眠,邪眼女巫的眼睛看见真相。在美杜莎的视野之中,各色魔力在空气中舞动,右眼看到假象,左眼看破幻象。她的目光停留在一处屏幕上,看见又一只腹部鼓起的肥壮恶魔躺在担架上,摆出一副扭捏喊疼的滑稽模样。美杜莎脚下一踢,在滑轮椅上转了个圈圈。 “十六号走廊,又一个!”她拖长声音对对讲机另一头喊道。 操作室发动了机关,地上的激光网霎时间张开,又一个恶魔骗术师死在偷渡的路上。后续小队清扫干净这个走廊小隔间,它对伤员来说是等待换手的中转站,对潜入者而言则是绝对无法离开的处决场。邪眼女巫摸着她的猫,咂了咂嘴,哼笑道:“想浑水摸鱼?咱又不瞎哩。” 医疗小队忙得不可开交,地上的战场,正变得越来越繁忙。 腐烂的臭味弥漫开来。 后勤体系全力运转,还有气的都能得到救助,战场上的尸体其实并不算多。而即便将整个战场的尸体加在一起,也不能出现如此浓厚的气味,这一轮的战斗只进行了一天,尸体怎么会腐烂成这样? 这种腐败的味道,来自死了不知多久的东西,来自一登场便已经去的生物——如果它们能称作生物的话。 一些大家伙重重摔落下来,它们落地的地方留下了黄绿色的腐败液体,仿佛摔破的烂番茄。它们的体型能与大型小恶魔媲美,只是食尸鬼双腿直立,勉强算人形,这些新成员则是明显的兽型。它们的四条腿撑着地面,浑身全无毛发,裸露出惨白的皮肤。它们的肌肉鼓胀,却像水中泡了好久的浮尸,有种叫人恶心的浮肿感。令人作呕的臭味正从这些东西身上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它们闻起来像夏天死了一个礼拜的马,看起来像抖一抖就会散架的烂肉,然而这些死去的兽爪牙锐利,滴落着蛆虫。任何被它们划开伤口的人都会看到自己的肉如何腐败,皮肉发臭,化脓,从骨头上滑落下去,宛如那些造成伤口的恶魔。 一些小东西跌落下来,骨头咔哒咔哒碎成一堆,又蠕动着各自成型。它们像积木一样彼此组合,拼成骨质的怪物。一个普通士兵的钢刀就能将这骷髅砍成一堆碎骨,然而要是放着不管一会儿,碎骨又会重新开始动作。大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