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来,母亲当时未将这本书交到她手上,也是算准了她一个六岁孩子守不住这东西,反会招来杀身之祸,因此才想要焚毁。 俞眉远正胡乱想着,那厢徐言娘已经将床头铜雀灯座上的羊皮灯罩取下,屋里的光芒摇曳着,她颤巍巍地捧着灯座,另一手托着俞眉远的小手,指引着俞眉远将玉石放在了烛火之后。 豆大的火苗射出的光芒透过那枚玉石后,在布满阴影的墙上打出了一幅画。 俞眉远全身一滞,不敢置信地盯着墙上的画。 那是幅地图。 徐言娘并没给她多看的时间,很快就放下灯座。 “远……”她气息越来越急促,连俞眉远的乳名都叫不全,“书……背下……烧了。石头……皇陵……地图……” 勉为其难说了几个字,她忽“哇”一声喷出大口鲜血,尽数洒在了被上。 “娘!”俞眉远惊得大叫出声,再顾不上其他。 “出什么事了?夫人!”周氏听到动静,推门而入,“大夫来了,快让大夫看看。” 徐言娘将俞眉远的手掌合拢,掩去那枚玉石。 她来不及再交代更多,本以为毁掉这些东西,便能让女儿远离是非,可俞眉远那几句话改变了她的心意。 要来的始终会来,如果那些人不愿放过,那不如让她多点倚仗。 匆促的脚步声响起,几道人影迈入房中。徐言娘余力用尽,双眼一闭,人直挺挺躺到床上,衣襟上斑斑点点全是呕出的血,触目惊心。 “金歌,抱姑娘回屋。”周氏远远看到床上景象,心里一沉,厉声吩咐道。 俞眉远咬着唇克制着心间悲痛,背过身将那书塞进自己胸口,又将玉石紧紧捏在掌心,这才转头“嘤嘤”叫了句:“娘。” 只一面,便是永诀。 金歌上前将她从徐言娘身畔抱起。俞眉远舍不得,从她怀里探出身子,空着的手朝前抓去:“我要娘!娘!” “姑娘,乖,夫人累了要休息,金歌抱你回屋。”金歌听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喊,眼也跟着红去,动作都没迟疑,很快抱走了俞眉远。 “娘!”俞眉远趴在金歌肩头,朝着母亲的方向哭喊。 这一刻,她就是六岁的自己。 翌日,徐言娘逝。 ☆、第4章 归海 屋檐上的冰棱开始融化,水一滴滴落下。 冰雪消融,天却更冷了。 俞眉远站在屋檐下。她身上穿着素白大孝服,丱发上缠着雪缎,从头到脚只有黑和白两种颜色,挨着门框站着,像雪堆出来的人。 徐言娘的丧礼从简,停灵七日后便出殡。她病了许久,墓地是一早就看好的,在庄子东面,算是俞家的山头,却不是俞家的祖坟。 头七才过,宅子里的灵堂白幡便被拆下,所有人都在忙着善后,没人管她。 “姑娘,吃红果糕。”一双小手掰了小半块枣糕凑到俞眉远唇前。 俞眉远眼也不眨地张开口将那红果糕含下,一股酸爽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她被酸得皱眉,但很快地甜意跟着钻出,盖住那丝酸味。 “好酸。”她嫌弃地吐吐舌,舌上是一片枣红色,“叫你打听的事,怎样了?” “厨房的桂姨说,夫人一去,北门看院的老林就离开了。”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