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建国再见到那个人,是在某个下雨的夜晚。他最近又换了份工作,白天去快餐店包汉堡,晚上还是继续在野鸡乐队里打鼓赚点饭钱。 还没结束,他就远远听到打雷声,心里说了声糟。 显然自动避雨装置这种高科技产品还没普及到边缘星球,公用悬浮车过十点就停运了,而他又没带伞。结束的时候,雨果然下得很大,砸在人皮肤上都嫌疼。 不远处的小巷子里还有人在斗殴。 说斗殴也许不准确,那更像是一群人围着一个人打。被围在中间那个人穿了一身破破烂烂的白衬衫,没有一点要保护要害位置的意思,只抓着那群人中的一个狠揍。 被他打的那个人眼看着都快失去意识了。 “哟,”和方建国一个野鸡乐队的贝斯手走出来,一手揣兜,吹了声口哨,“王瘸子终于遇上鬼了。” 方建国:“……什么意思?” 贝斯手对那群斗殴的人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看见那个白衬衫的小伙子了吗,被他揍的那个人叫王瘸子,嘴巴特别不干净。” 王瘸子嘴上没把,男女通吃,最喜欢在巷口守着等喝醉的小姑娘或者男孩子路过,捡尸,或者别的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方建国在这片区算是很好看的人,他以前也在嘴上念叨过方建国。 方建国:“……” 二十分钟后。 白衬衫的青年躲在屋檐下,气喘吁吁,嘴角被打破了,脸上青青紫紫得愈发惨不忍睹。 他很高又很瘦,方建国远远看着,觉得这人好像只剩了一把骨头。像是躲在屋檐下避雨的流浪猫,眼神湿漉漉又很亮,好像谁给它饼干都能毫无芥蒂地对谁好,但凶起来爪子也很尖。 方建国迈步走进了暴雨里。 雨实在太大了,方建国并看不清具体的——他只是看见那个人,远远的好像楞了一下,然后就撑着墙站了起来。 他吃力地走到方建国面前,慢吞吞地撑开一把小破伞,把伞柄递给他。 “给你。”他说,他的声音很哑。 方建国怔了怔,说:“谢谢。” 一把伞把两个人与世界隔绝开,雨声之外,一切都变得很安静。 那个人对方建国弯着眼睛笑了笑,方建国注视着他的唇角,忽然鬼使神差地伸手,用拇指帮他擦去了唇边的血迹。 青年睁了睁眼睛,方建国觉得他好像有点抗拒这样,又似乎是很赧然。他并没有站的离方建国很近,好像知道自己脏、自己身上有血迹,他后退一步站到雨幕里,对方建国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回家。 方建国看着他的背影,瘦得能看到后背的蝴蝶骨,的确像只流浪猫。 方建国觉得,家里养了那么多小崽子,再多养一只猫,也不是不可以。 他握着伞柄的手收了收,终于提高了声音说: “等等。” 暴雨还在下着,落到地面上溅起水滴,晶莹的映着路灯的光。 那个背影停住。 方建国听见了自己的声音,隔着雨幕有点陌生: “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人立在雨水里,沉默了许久,终于转过身来看着方建国。 他的眼睛很明亮,像是哪颗星星一不小心从天上掉了下来,泛着光。 “我叫……”他闭上了眼睛,唇边终于扬起一点点很浅的弧度。 “我叫林殊恒。” 他轻声说。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