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斜一方。女孩子站在那儿说:“坐吧。” 宋飞澜小心翼翼挨着那块垫了砖头的椅子坐下,旁边陶源说:“不如我们去外面说吧,这附近有小饭馆吗?” 女孩子不吭声,只是看着他们,过了一会儿,又重复了一遍,说:“我爸已经死了。” 陶源拉过那把完好的椅子,挨着宋飞澜坐下来,他们两个一坐下,这间屋子就比刚刚显得敞亮了一点,女孩子站在那儿,显得很单薄,像一株快要枯死的泛黄的嫩苗。 “你哥哥呢?”陶源问。 “就算你找我哥,他也没有钱。”小姑娘说。 宋飞澜已经不太想问了,他回头看了陶源一眼,没想到陶源还没有放弃,仍然很镇定的样子,说:“我们不是来要钱的。”他指了指旁边的宋飞澜,说:“这个哥哥,就是之前差点被你爸爸撞死的人。” 女孩子沉默地看着他们,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陶源又问了一遍:“你哥哥呢?” “学校周末补课。”她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但是你们别去学校找他。” 宋飞澜已经不知道这样的逼问还有什么意义,他心里有些难受,抿了抿嘴唇,站起来走了出去。陶源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没有动,还在屋里跟女孩说话,问:“你妈妈很早就走了吗?” 女孩儿没有回答,而是说:“我替我爸爸跟他说声对不起,但我爸爸已经死了,我们也没办法,而且我们没有钱。” 陶源又问了她几个问题,她都没有回答,只是反复说她爸爸已经死了。过了一会儿,陶源走出来,看到宋飞澜正在门外看着那串风铃,便说:“我们走吧。” 两人一起往棚屋的巷子外走,那天在垃圾堆里拾荒的老太太拖着一编织袋的饮料瓶回来,看到宋飞澜也没什么反应。 一直等两人走到巷子外,宋飞澜才开口:“陶源,咱们别查这儿了。” 陶源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话,而是说:“那个女孩儿叫周铭,她哥哥叫周钊,他们的妈妈生下周铭就跟人跑了,兄妹俩从小跟着父亲一起长大,都很聪明,一直是学校的前三名,周钊马上要考大学,但是没有学费。” 宋飞澜一直听着,过了半晌才说:“这有什么意义吗?” “意义就是,他们的父亲很可能为了给两个孩子攒学费,铤而走险决定帮某个人除掉你。”陶源看着他,轻轻说:“宝宝,我知道这个小姑娘无辜,可是你自己不无辜吗?我不无辜吗?天地不仁,你渡你的劫,她渡她的劫,我们都没有办法。” 宋飞澜半晌没说话,听见他继续说:“你可怜她,谁来可怜你?” “我既是可怜她,也是可怜我自己……”宋飞澜放慢了语速,低声说:“这世上跟我有仇的人不多,数来数去也就家里那几个,你觉得会是谁?就算是她们三个一起干得,又能怎么样?”宋飞澜抬了眼,有些沮丧地看着他:“我总不能也雇辆车把我大妈或者大姐、二姐撞死吧?我们家又不是开游乐园的,每天玩儿碰碰车。” “故意杀人者,可以处死刑、无期徒刑、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情节较轻者,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杀人未遂,可比照既遂犯从轻或减轻处罚。”陶源看着他,语气带着凉意:“犯罪者理应受到惩罚。” 宋飞澜怔了一下,半晌没说话,他伸手去牵陶源的手,像是要寻找安全感,当整个被握成拳头包裹起来,温热的掌心摩挲着他的手背,宋飞澜才找到些真实感似的,说:“陶源,我从来不敢试探自己在一个人心中所占的分量。这件事不是你想象得那样简单,你觉得如果把我和那母女三人放在一起,对于我爸来说,哪边更重?”他苦笑了一声,说:“他会允许我把她们其中一个人送进监狱吗?” “他不允许又怎样?他是你爸,但他不姓王,不叫王法。”陶源看着他:“你不止是他儿子,还是我丈夫,你对他来说不是唯一,但对我来说是。” 宋飞澜睁大眼睛怔怔地看着他,听见陶源继续说:“坚强一点,飞澜,你退让了这么久,得到过哪怕一次回报吗?” “……”宋飞澜过了好半晌才张张嘴,说:“真的要这样?” 陶源看着他惊惶又不安的眼睛,心中不忍,情不自禁将他揽进怀里,说:“不管发生什么,我都永远陪着你。更何况……还不一定是她们,不要怕。” 第四十八章 两人从郊区回家的路上,宋飞澜一直没说话。陶源通过倒车镜看了他一眼,说:“一会儿路过市中心,买两斤鸭脖怎么样?或者去吃火锅?” “好。”宋飞澜知道他这是在帮他调节情绪,便勉强挤出个笑应了,又说:“鸭脖还好,火锅就算了,我想吃粥。” ?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