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陛下,大事不好了

第80节


弋南,他是她的弋南。而当她终于愿意相信,他却说了谎。

    从前她不认他,如今,他不愿让她认他。

    喻妃一直笑着,听见这一句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眼底霎时泛起了泪花。她眼角的细纹跟着皱到了一起,怎么也不好看,皇甫弋南却看得出神,从她斑白的鬓角到她枯瘦的手,一点点细细瞧着,眼看着她涌出泪来,似乎想伸手替她拂去,却最终没有动。

    他的眉一点点蹙起,微启的薄唇发着颤,好似在挣扎什么。

    她慌忙抹掉自己的眼泪,点点头道:“太像了,真是太像了……可你不是弋南,不是。”

    他忽然站起来,猛地背过身去,久久未再回头。只要看得仔细些便能发现,他浑身上下每一处骨节都在微微颤抖,似在隐忍克制着什么。

    喻妃的目光落在他的背脊,一双明亮的凤眼忽然变得澄澈起来,她的嘴角微微弯起,不停重复着:“你不是弋南,你不是……没关系,你不是。”

    皇甫弋南的食指按在心口,在那里,有什么东西欲待上涌。他强压下这口腥甜,咬着牙迈开了步子,一言未发离开了小室。

    和暖的屋子里,一身淡蓝色衣裙的女子含笑望着他越走越远越走越疾的背影,半晌后轻轻道:“孩子……”

    ☆、冬至阴谋

    皇甫历来有“冬至大如年”之说,冬至前不论皇室民间,大大小小的祭典层出不穷,真到了那一日,百姓做节,商人罢市,官不问政,在江凭阑看来,一点不比大年夜冷清。

    近日里,皇甫弋南总往何家别苑跑,她暗暗猜测喻妃怕是不成了,便思忖着要去看望看望。自从真喻妃被调了包,江凭阑已经很久没去看过她,倒不是真有那么忙,而是怕自己的行踪被有心人记在眼里,暴露了她藏身的位置,所以也就在王府里做做戏,偶尔陪着假喻妃说说话。

    江凭阑准备去何家别苑的时候,皇甫弋南因为忙着处理公文没跟她一道。那一日,喻妃没有疯狂叫喊,也没有到处奔走,只是一直拉着她的手,神色间浅浅欣慰。

    她总觉得喻妃似乎有哪里不同,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回府后细细回想才恍然,喻妃的目光以往总带着些痴意,而如今,那双眼澄澈平静,一点不像疯癫痴傻之人。

    江凭阑叹一声,终归没拿这事打扰近日里心绪不佳的皇甫弋南,想想大约只是人之大限将至,难得清明吧。

    冬至前日傍晚时分,神武帝跟前的公公忽然来了宁王府,兜了卷密旨,说是陛下宣江掌院即刻入宫,商议明日的院选事宜。

    江凭阑心里“咯噔”一下。

    等差数列也得三项以上才能求证,她从前一直觉得延熹八年与十五年的院选说明不了问题,没想到,真被皇甫弋南猜中了。

    七年一期的院选,此前没有丝毫风声透露,又恰巧安排在百官休朝的冬至日……她蹙了蹙眉,心底隐隐不安。

    宣召来得突然,江凭阑匆匆回屋换了官服,刚要一脚踏出府门,忽然被身后人叫住,“凭阑。”

    她回过身去,以为皇甫弋南是要嘱咐自己万事小心,赶紧摆摆手抢着先答了,“放心放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笼着乌黑的大氅,静默站着不说话,眉眼间也没什么神采,像一尊覆了雪的雕像一动不动,就那么看着她。

    她品级不高,按规制穿绯色官服,虽不如正红艳丽,却也很衬肤色,终归要比平日里乌漆墨黑的衣裳好看。

    素来清冷,即便情动也很能自制的人忽然就忍不住想多看一眼。

    江凭阑见皇甫弋南没有要走的意思,皱皱眉开始赶人,“傻站着做什么?外边冷,快回屋去。”

    他嘴角一弯,“看你上了马车就回。”

    她有点奇怪皇甫弋南今日怎得跟小媳妇似的这么缠人,瞪他一眼扭头出府,跟着宣旨公公上了宫里的车驾。

    阴郁的天忽然扬起了细雪,很快便在地上积了薄薄一层冰渍,马车辘辘朝皇甫宫行去,一路留下一串蜿蜒的车辙印。

    一缕细雪顺着窗子飘进车里头来,恰落在江凭阑手边,她的心莫名其妙砰砰砰地跳起来,不知怎么就转过身去掀车帘,这一眼回望却早已看不见皇甫弋南的人,只得作罢。

    半晌她摇着头笑起来,心道自己果真是被保护得越来越“弱鸡”了,进个宫也能吓成这样。倘若这一趟有危险,皇甫弋南怎会就这样放她离开,连个亲卫也不留给她?

    雪越下越大,风卷着帘子呼呼往里灌,她拍拍脸强迫自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偏头望一眼沉浸在雪色里的金碧辉煌的皇甫宫,又弯下腰摸了摸靴子里藏着的枪。

    虽说是宫闱禁地,可以她双重身份的特殊性,一般是不会被要求搜身的。匕首自然带不得,可这枪古代人不认识,就算被发现也有个说辞,她便顺手捎上了。

    冬至前后天日很短,江凭阑下马车时天已黑了,她跟着公公一路往烛影幢幢的金銮殿走,入殿后又穿堂过廊往内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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