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秾华走到桌前,向着水壶伸去的手却在途中停下。 她疑心自己听错,却还是在片刻犹豫后,走到门前,推开了房门。 湛蓝的天上挂着一颗寂寥的星芒,像是特意为陪伴月亮而留下。 清冷的地上也有两颗孤独的星芒,乌黑透紫,清清月光下,流动着晶石般的光泽。 少年背靠门扉而坐,因开门的声音抬头,一言不发地和她对视。 秦秾华愣了半晌,直到他从地上站起身来,她才回过神。 “你……为什么在这里?” 话音刚落,喉咙里堵塞那股闷痒就再也压抑不住,她偏着头,以手捂嘴,剧烈咳了起来。 吱呀一声,风停了。 她回过头时,少年已站到紧闭的门内。 他盯着她,艰涩地说: “你……生……病了。他们……说……是六皇子……害你……” 因为牵动口舌上的伤口,他的每个字都说得很慢,而她不曾心烦,更不曾催促。 她轻声道:“……若我说是呢?” “我……杀了他。” “要是我想害人呢?” 他想了想,说: “我……帮你杀。” 夜色静谧,寝殿内闪着火盆幽暗的红光。 秦秾华走回床边,拿起锦被里的手炉放进少年冰冷的手中,又把自己的双手覆在他的手背,用掌心的温度来温暖他。 “杀人,方法万千,但本质上只有两种——夺命和诛心。”她轻声说:“只夺命的是人屠,只诛心的是小人,有的人杀了一劳永逸,有的人杀了后患无穷。你能确保自己永远做出正确的判断吗?” “……” “阿姊也不能。”秦秾华笑道:“所以,人需要朋友。需要一个可以理解自己,劝诫自己,关键时刻支持自己的朋友。阿姊想做你的朋友,不论大事小事,阿姊都想听你说。” 她垂眼看着手炉上重叠两只手,再抬起眼时,桃花般的双眸化作弯弯月牙。 “好吗?”秦秾华柔声道。 迟疑许久,少年的下巴微不可察地点了点。 秦秾华唇边笑意加深。 几分真意不重要,她要的不是承诺,而是态度。 这只小狼,已经愿意为她压抑真实的自己。 “……是……他吗?”他执着追问。 “和他无关,这是阿姊的老毛病。”她笑着说:“阿姊这些天没有见你,也是怕过了病气给你……你手上的伤如何了?可有按时换药?” 少年点点头,伸出和裹着层层纱布的右手。 秦秾华小心拆开,纱布下露出的手心远比她想象得要好,当日遭匕首贯穿的伤口已经愈合,只剩一片粉红。 是因为年轻的关系吗?他的伤,似乎好得太快了。 不夸张的说,他身上的伤,随便放几个到秦秾华身上就能拖死她。 “伤口已经大好,切勿沾水,平日里有什么事,吩咐宫里的宫人去办即可。” 她一圈圈缠好少年手上的纱布,最后还恶趣味地打了个蝴蝶结。少年无动于衷地看着,似乎不能理解她的打结方式有什么特殊之处。 “等你手上的伤好,就要去上书房听课了,那里有文武师傅教你读书写字、骑马射箭……”注意到少年眼中茫然,她停下来,问:“你会读书写字、骑马射箭吗?” “我会……杀人。”他说。 “光会杀人还不够。”她笑道:“想在世间生存,你不能只会杀人。” 少年脸上浮出一丝迷茫。 “你不懂没关系,阿姊会慢慢教你。” “为……什么?” “因为我是你的阿姊。”秦秾华说:“你在世间唯一可以信赖的人。” 第18章 玫瑰色的曙光照亮梧桐宫正殿的地砖,安静的寝殿内,茶香袅袅,一缕酒醉似的绯红,蒙满书桌上的宣纸。 少年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