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睁大眼睛看着他的时候,水波盈盈的眼像两只饱满的杏仁,杏仁尖微向上挑起,是万家灯火映河中的明艳,绝不含一丝俗气的妖媚。 沈祈借着几分醉意打量她,越看越觉得纳罕。 为何她已经折在家里,憔悴如斯,在他眼里,还是比外头的花红柳绿都令人心动,令人想破坏。 苏倾仅怔了一下,便熟练而贤惠地接过他的外裳:“官人回来了。” 她低眉敛目,不等他回答,平静恭谨地蹲下身来,两手环抱他的腰,以极其谦卑的姿态,解去他的革带。 雪花和小五儿识相,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炭火盆里又哔啵一声响。 沈祈冰凉的手突然抚上了她的脸,声音意外地温和:“穿这一件不冷吗?” 苏倾本来在走神。 他身上除酒味之外,还有缭绕的脂粉香气,气息艳俗,大约是偎红倚翠时沾染。直到他的掌心贴上来,她才陡然僵住了,一阵闷痛涌过心底,像刀子割。 “家父……新丧。”她垂下眼。 家里尚有火盆,她身上尚着棉衣,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她也想不出来那里该有多冷。 “这我知道的。”沈祈的声音不含太多情绪,指头随意地拨弄她头上的纸花,“你已尽孝道,还是节哀为好。” 他虽然用的是举案齐眉的句式,语气却让人觉得陌生,大概是说惯了颐指气使的官话的缘故。 沈祈难得心情尚佳,还欲再说,门“吱”地开了,小五儿挑了帘子:“少爷夫人,二少爷来了,说是苏老爷新丧,他想来见见您和……大夫人。” 机灵的人最会察言观色,越说声音越低。 沈祈几乎是瞬间阴沉了脸色,他停顿了几秒,将头低向了苏倾,下巴贴近她的发顶,不轻不重地蹭了蹭:“大夫人,想见么?” 苏倾低着头,一动不动地跪在原地,许久才平稳地答:“今天晚了,让叔叔早些安置吧。” 沈祈慢慢地勾起薄唇,朝小五儿扬了扬下巴:“听见没有?” “……是。” 帘子扣上了。 他放在苏倾颊边的手,忽然变作带了几分力的掐,直将她从地上带着站了起来,语气古怪:“倾妹,你说我的岳丈死了,关他什么事?” 苏倾的脸被捏得变形了,睁大眼望着他不吭声,眸中流露出一点恍惚。 他的手即刻撒开,似乎方才摸到的是什么肮脏的东西,他背过身去,在屋子里踱步,步伐杂乱无章:“你可别忘了,你现在是我沈祈的夫人。” 苏倾凝脂般的颊上留下两枚发红的指印,她稳住声音里的颤抖:“妾心里有数。”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难过也该有些限度。”他骤然转身,将她推倒在塌上,见她有抵触的表情,动作便欲加粗暴。 近来她轻减很多,腰肢仿佛一折就能折断,纸花打了几个转滚到了地毯上,被他一脚踩住。 他冲她微笑:“记着,当初若不是我力保你爹,他的脑袋六年前就该掉了。” 苏倾不再挣扎了,她咬着唇,半晌才能出声:“自是不敢忘的。” 六年前朝堂巨变,旧□□羽牵连甚广,若不是当时初得势的沈祈帮她母家一把,苏家不会苟延残喘到今天。 她瞒着爹娘答应沈祈的要求时,以为只要自己从今往后闭着眼睛做个好妻子,人生如白驹过隙,很快就会过去了。 后悔吗? 不,离了根的花到底是要落的。自己过得不好,才算是与苏家共进退了。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