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晴天,谢紫殷在叶征的授意下离开了皇宫。 从前有多风光,离去时便有多寂寥。 长长的宫道上只有谢紫殷与解愁两人的背影,叶征站在门前眺望,直至再也望不见他,才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转身回去。 叶征并不是真心想要“赐死”谢紫殷。 他盛怒之下做的决定,也并非出自本心——说到底,那都是谢紫殷自己想要的。 而叶征强留他这几日,为着扭转谢紫殷的心意,也是对霍皖衣三番两次进宫之事装作不见。 谢紫殷不能死。叶征回去的路上想着。 至少谢紫殷不能死在现在,也不该因为这样的理由而死。 世人轮回,讲说“生老病死”,多少人寻求长生不老的秘法,又有多少人为着永生敢于做人神共愤的恶事。 谢紫殷尚年轻。 他合该有坦荡前程,见识浩大天地,委实不该受情爱之束缚囿困于此。 ——但叶征知道,谢紫殷将真心给得太多,又给在人一生最骄傲的时候。 于是一分的痛也是十分,两分的情也是十分。 就如同自己怀念叶忱时。总会觉得——我竟一次比一次更想他,更不舍他。 人怕失去。 正因叶征彻底失去了叶忱,他才体悟到谢紫殷的痛苦,知晓这样一个惊才绝艳、骄傲至极的人,决不能轻易放下这些痛苦。 这既证明他从前的无能为力,亦让人清楚意识到,那是曾经。 而曾经最遥远,触碰不得,也回不去。 霍皖衣得知这个消息时相府已彻底人去楼空。 他站在长街上,左右人群喧嚣,而他却觉得自己无处可去。 他能去哪儿? 谢紫殷又会去向哪里? 他们初识于盛京,这也是谢紫殷的故乡。难道谢紫殷打算就此离开盛京,彻底与他一刀两断吗? 霍皖衣意识到这个可能。 他心烦意乱,快步回到府中,扶着院中石桌吐了场血,头脑浑噩昏沉,不知天日。 高瑜逼宫的事情迫在眉睫,他有心寻人,也不敢闹得太大,平白引高瑜猜忌。 于是霍皖衣想:我还是顾全了大局。 他终究变得和以前不同。 可这种变化如是说“成长”,那他所付出的代价,委实大了些。 梁尺涧再见到他时,是在三日后的朝议上。 彼时丞相大人站在最前方,无人能看清他的神情,也无从得知他是憔悴心焦,还是欣喜若狂。 然则梁尺涧与旁人想的都不同。 梁尺涧看到他的背影时,第一个想法即是——霍兄单薄了许多。 散去朝议后,梁尺涧落后他半步跟着他离开,踏出宫门,压低的小轿等在一旁。 梁尺涧唤他:“霍兄。” 他便转头问:“梁兄有什么话想说吗?” ——他的确憔悴了。 梁尺涧看到他往常昳丽无双的容颜,竟已渐似一株将即衰颓的花。 梁尺涧迟疑片刻,道:“霍兄……憔悴不少。” 霍皖衣笑了笑,也唯有此时,他才展露出一如当初的艳色。 那身官服已将他惊艳世人的容貌掩下。 旁人见到他,便先见到他一身红衣,看出他的身份地位,自无人再多看他的脸。 但梁尺涧和旁人是不一样的。至少,他们还算是朋友。 是朋友,所以梁尺涧能心安理得去看他的脸,也才能看出他不如往常,而是透出一种令人心惊的疲惫。 他们同乘一轿。 谢紫殷离宫的事不是秘密,但去向为何,却不为人知。 梁尺涧坐在轿中,眼看着霍皖衣神色不佳,叹了口气,又道:“你有何打算?” 他眼神微动。 至多答了句:“过一日算一日罢。”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