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 行路遥遥,梁尺涧叹道:“早知如此,在下就不来这明堂殿任职了。” 霍皖衣目不斜视,问:“梁兄觉得在明堂殿任职不好?” “好,但是见到的怪事、坏事太多,面对着那些奏折时,难免有种郁郁不得志的怅然。”梁尺涧道,“这群呈上奏折的官员,虽官职不高,都在五品之下,却也个个手握权柄。” “都说官字上下两张口,可这群人呈上的奏折,哪儿有半分合情、合理、合法度可言?不是吹嘘自己功绩,就是对旁人吹毛求疵,对自己尚且如此眼高手低……他们辖管之地的百姓又该过着怎样的日子。” 说及此处,梁尺涧又深深叹了口气:“我烦愁的便是这些。” 霍皖衣道:“梁兄心怀天下,有此担忧实属正常……只不过以霍某昔年所见,梁兄所担忧的事情,却是天下任何一座州府都存在的问题。” 梁尺涧道:“是以陛下想要的盛世,并非朝夕可得。” “梁兄自这些奏折中能看到天下苍生,便亦有人能看出,只要世上多几个人看到苍生,那陛下所想要的盛世,纵使不能朝夕即得,亦并不遥远。” 梁尺涧脚步一停。 他侧首看向霍皖衣,须臾,他道:“霍兄能说出这番话,倒让梁某觉得……霍兄心中早有此想法。” 霍皖衣道:“霍某不是善人,也不算贤良,梁兄这样想反倒是抬举霍某。” “霍某至多……是想到儿时的自己。” 因为受过太多的苦,却从未得到拯救。 所以偶尔会想,如若当初……如若在某个凄苦的冬夜,在某些饥饿的雨时,有那么一个人伸出手来。 是否霍皖衣的未来将截然不同。 他亦是芸芸众生里的一个。 他们转过弯,穿廊而出,走出宫门的时候,正巧遇见许久未曾碰面的文子卿。 梁尺涧下意识避开,遮遮掩掩落后了霍皖衣两步。 哪知道文子卿只是瞥他一眼,向霍皖衣点了点头,主动道:“许久不见了,霍兄。” 霍皖衣道:“不知文兄近来如何?” 文子卿道:“为陛下分忧解难,是文某身为臣子的荣幸。” 一如那夜酒宴时他向新帝说的话。 霍皖衣便笑了笑:“文兄对陛下一片忠心,实乃我辈楷模。” “霍兄谬赞,”文子卿略略拱手,“你我皆是同科进士,论才华,文某不及霍兄,论忠心,也未必远胜诸位同僚,只不过取巧而已。” 霍皖衣道:“文兄何必如此自谦。” 文子卿摇首轻笑,最后与他对视一眼,就此错身而过。 自始至终,文子卿与梁尺涧两人都未曾相谈半字——就算是视线,也不曾交汇刹那。 待他的身影越行越远,霍皖衣叹息道:“你们两个志趣相投,只是个身份,便要老死不相往来么?” 梁尺涧无奈道:“这句话霍兄不该问我,而应该问他。” 霍皖衣道:“说得也是。” 低声调笑间,屋中床榻轻纱笼罩,香气四溢,令人烦闷不已。 唯独高瑜极为钟情这种浓郁的香味。 他神情惬意地躺在床上,佳人在怀,袒露的胸膛汗水淋淋。 候在一旁的侍女又往熏香炉里多夹了几块香。 高瑜哑声道:“听闻你去见了玉生道长……?” 有道蓝色的人影坐在桌旁,闻言,起身柔柔施礼,分明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模样,声音却藏着些许媚意:“……回王爷的话,是。” “呵呵……你去见了玉生道长,感觉如何?”高瑜拉长语调发问。 那人道:“玉生道长不喜欢我。” “你错了,”高瑜搂着怀中的女子,漫不经心道,“玉生不喜欢任何人。他只喜欢自己。不过——青珠儿,你这样矫揉造作,他更不会喜欢你。” 被称为“青珠儿”的人颤了颤眼珠,娇声道:“可王爷喜欢我。” “……是,本王是喜欢你,应该说,本王是非常喜欢你。” 高瑜大手一挥,那女子便依依不舍地下了床榻,将位置让给了这位青珠儿。 两道身影相合,青珠儿伏在高瑜怀中,神色可怜道:“玉生道长却一点儿都不喜欢我。” 高瑜道:“本王喜欢你,是因为你对本王有用,你对于玉生而言,就是个无用的废物。” “所以王爷也喜欢玉生道长。”青珠儿说。 高瑜道:“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事?论喜欢,本王喜欢玉生要比喜欢你更甚。” “可是王爷只会抱我,不会抱他。” “争风吃醋呢?”高瑜的目光落在远处,眉心皱了皱,又笑道,“因为玉生不需要本王这样做。你们之间差得太远,他在天上,你就在地里。他是明月,你就是蚊蝇。” “……王爷!”青珠儿嗔道。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