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紫殷笑道:“那我换一个问法……霍大人,你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 霍皖衣道:“我想你。” 谢紫殷道:“天底下很多人都会想我。” “但是你想我,”谢紫殷轻飘飘继续,“我十分高兴。” 折下的树叶笼出一片树荫,一叶红枫跌转,静静落在来时的小路上。 谢紫殷向他凑近些许,在粼粼波光映衬之下吻住了他。 他们因为一个吻而意乱情迷,因为太年轻。 年轻到有一个吻,就以为有永远。 临别之前,霍皖衣叫住谢紫殷,道:“我能否请谢公子教我写字?” 谢紫殷盈盈笑道:“霍大人的字迹难道不美?” 霍皖衣道:“没有十全十美的东西,自然要取长补短,学无止境。谢公子以为呢?” 于是谢紫殷又向他走近。 那只会执笔写字作画的手,能抚琴鸣筝的手,一旦用来抚摸他的肌肤,就教他心动。 谢紫殷垂眸看他,指腹摩挲着白皙的脸颊,轻声道:“世上怎么没有十全十美?我眼前的霍皖衣,就是十全十美的。” “不过你想要见我,我亦时时刻刻想见你。霍大人,我等你。” 他们彼此等过一次又一次。 唯有最后一次。 等得足够绝望,足够心冷,足够让一辈子这三个字变得可悲。 足够让爱变成恨。 让永远。 变成最锋利的刀刃。 霍皖衣从噩梦里陡然惊醒,他坐起身,呼吸乱得不成样子。 他坐在床榻上,指下是柔软薄被,榻边尚燃着一支新换的线香。 而他呼吸急促嗅不到一丁点儿香气。 他满身冷汗,视线触及空荡荡的枕侧,杂乱的心跳忽然停滞。 屋里没有任何声响。 就连擂鼓般的心跳也一瞬死寂。 霍皖衣眨了眨眼睛。 他在无声黑暗里回忆那场噩梦——梦里多愉悦欢欣,梦外就有多绝望刺骨。 他不会痛苦。 霍皖衣想。 他只会觉得可惜,不会觉得痛苦,他至多认为犯了一点点错。 ……但他不是真的不会痛。 以为谢紫殷死后的日子究竟过得有多漫长。 每天闭上眼睛看到什么,睁开眼睛又会想起什么,他都历历在目。 他有时分不清自己到底活在什么时候。 世间是否从没有过谢紫殷这个人。 他还是不会后悔。 因为皇权倾轧之下,他已做出最好的选择。 ——只是命运不愿意善待他。 于是他要失去,他要痛苦,他要站在无可转圜的位置,千万次的失去。 千万次的回头。 千万次的不再拥有。 四年时光。 ……已比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 烈阳骄然照空,高悬天上,行人如织来来往往。 谢紫殷坐在酒楼客座,饮了杯酒,神态间满是倦怠:“你怎么会想要和我联手?” 孟净雪端坐一旁,白衣墨发,手中握着短刀,冷冰冰道:“你凭什么不和我联手?” 谢紫殷道:“我如果想要霍皖衣现在死,他还能活到这个时候吗?” 孟净雪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让他死?” 谢紫殷偏头看他,兴致缺缺地应道:“你被我废了只手,还能来见我,看来是一点记性都没长。” “霍皖衣害死了我爹娘,”孟净雪死死握着刀,他咬着牙问,“他也害死你了,你不能因为自己还活着就原谅他。” 谢紫殷失笑:“我什么时候原谅了他。” 孟净雪道:“那你就和我一起找他报仇!他不应该过得这么自在,还有……他也不该能继续为新帝做事,他这样的人,但凡做了皇帝的走狗,就只会乱咬人,根本不讲良心。”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