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又听不出细节。 “回了,在加班。”他说,“这么晚了你还没休息?” “没有,”停了片刻,“在床上。” 在床上,难得肖重云在电话中说生活细节,周天皓立刻脑补了学长脱了衬衫靠在床头,满眼倦意地跟自己打电话的样子。脸色有点微微泛潮红,眼睛湿润润的,睫毛困得分分钟要覆下来,像蝴蝶收拢翅膀。他莫名心情好了一些:“今天光顾着跟我上药,肖学长你也检查一下身体,看有没有跌伤的地方,明天带你去医院看看。” 过了良久才回应了一声:“没事。” 周天皓不放心:“真没事?”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然后是一声呜咽,仿佛压抑着痛苦,周天皓神经蓦然绷紧了:“怎么回事?不舒服?你在店里对吗,别动,我马上过来!” 手机掉在床边的地上,一只长手捞起来。张文山单手拿着《戴望舒诗集》,低头看痛苦匍匐在床上的青年,宽大的手掌盖住话筒:“你学弟马上就过来了。” 外套和羊毛衫落在床边的地上,干净的布料上有一个灰色的鞋印,像是被人傲慢地踩过。青年很瘦,骨架并不纤细,只是因为长期不合理的饮食与作息,没什么太过强壮的肌肉,就是一副空架子。大概是常年不出门,皮肤有点苍白的病态,在窗外照进来的月光下显得通透。 诗集很长,但是张文山只喜欢其中一页。 他喜欢反复低吟,感受每个音节在喉间滚动的韵律,品味每个字残留在舌尖的深意。 “你的头靠在我裸着的膝上, 我想微笑,而你却想啜泣。” 青年趴在粗糙的床单上,脸朝下,紧紧地抓住枕头两侧。张文山把手放在那过分苍白的背上,拿指尖去抚摸微微凸起的肩胛骨,然后慢慢俯下身体,与他肌肤相贴,附在他耳边:“在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是谁?” 没有回答。 肖重云腾出一只手去够手机,被张文山轻而易举地按在床上:“是谁?” 理智与情感成为一片混沌,让人只能兼顾其一,他试了好几次,干涩地开口:“哥哥。” “温柔的是缢死在你的发丝上, 它是那么长,那么细,那么香。” 魔音并未因为回答正确而退去,冰凉手指从背部到腰上,再顺着战栗之处而上,卡在柔软而毫无防备的脖子上。肖重云感觉有个冰凉的吻落在后脖子窝处,带着一小片安慰的酥痒,张文山的声音像是最温柔的夜风:“你最爱的人,是谁?” 他没有别的选择:“哥哥。” 手机递到脸边,肖重云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听起来正常:“刚才摔了一跤,撞到床头了,没事……你帮我打电话给张松,让小鬼明天走之前记得找我领……” 张文山在咬他的肩膀,辗转吮噬,仿佛那是一朵柔软芬芳的白玫瑰,甜美多汁,愈久弥香。肖重云痛得几乎要叫出来,为了压住声音,他紧咬嘴唇,松开时下唇一道血痕。周天皓察觉到了不对:“领什么?你怎么了?” “领奖金,”他说。 肖重云用完了所有残存的理智,按下挂机键,意识昏昏沉沉,堕入诱惑的黑暗中。 我们只是被年海的波涛 挟着飘去的可怜的沉舟。 不要讲古旧的绮腻风光了 纵然我有柔情,你有眼泪 我亲爱的弟弟 二十分钟后,外面响起巨大的拍门声,小鬼在喊他的名字。大概是没有回应,他改用踹门,踹得哐当当的响,邻里有人开窗骂,小鬼变本加厉,踹得惊天动地。 再往后,门开了。张松要放假回家,钥匙头天就还了,应该是张文山开了门。迷迷糊糊中他感觉有人捧起他的脸,在额头上吻了一下,说晚安再见,然后记忆就断片了。稍微清醒一点时,是张松背着他往外走,到门面外间空气流通的地方去。 冬夜湿冷,他衣衫不整,张松脱下自己外套递过去。伸手时小鬼脸上僵了一下,肖重云想应该是看到了。那些烙印在自己身上的罪恶痕迹,鲜红色,像有毒的罂粟花盛开在夜里。 太难看了。 小鬼没说话,用自己的外套把他裹起来,然后进里屋开窗换气,让炙热的香气散去。后来肖重云想,为什么没有拿衣柜里现成的大衣,大概是觉得晚上太冷了,自己身上穿的那件,多多少少带点温度。 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