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往案台上一墩,两条胳膊也撑着案台边沿,弯腰趴着不想起来。 好,累,啊。 在心里拖着嗓子喊了一声,江尧特别想把这堆该回不该回的消息都扔一边儿去,倒头回床上再继续睡一个大夜。 但是脑子里乱七八糟地一通转,他还是得直起身子把每个人的消息给处理了。 起身的时候,目光扫到旁边桌上的老干妈,江尧浮躁的心烦突然就静了下去,想想宋琪昨天一天的经历,他搓搓脸,又在心里叹了口气。 估摸着宋琪顶多再睡两个钟头就能醒,江尧走之前给他点了堆外卖,自己囫囵着把肚子填上,剩下的专门烧了锅热水给宋琪篷进去温着。 再洗洗澡收拾收拾自己,时间已经后半夜了,宋琪睡得连身都没翻。 江尧想想,还是打算回学校一趟,这个时间又是刚醒,在这儿也没什么事干,他电脑什么的都搬回去了,身边再一摊子烂事儿,刚拿到手的兼职他也不愿意糊弄,虽然具体上班时间还没通知,但提前整整文件也行。 说走就走,他把昨天扔玄关上的钥匙又给拿走了,挺不要脸的,但是一点儿没犹豫,钥匙攥在手里连心都跟着踏实下来不少。 这回谁再怂谁就是犊子。 江尧又看了眼卧室的门,在心里说。 然后他把钥匙往兜里一揣,摁灭客厅的灯往学校赶。 走在路上的时候他给陈猎雪回了个消息,只是想汇报汇报情况,结果陈猎雪没多久就给他打过来,问他宋琪现在怎么样了。 “睡了,昏迷。”江尧说,在后半夜没人的街上点上烟吸了一口,问陈猎雪:“小陈哥,你怎么知道我在宋琪那儿?” “跟你说了,我看人很准。”陈猎雪在电话里很浅地笑了笑。 江尧也笑笑,又问陈猎雪:“那宋琪昨晚是去哪儿了?” 电话那头静了一瞬,陈猎雪没有立刻回答,顿了顿才说:“他去看纵康了。” “啊。”江尧张张嘴,脚底踢了个小石子,“嗒嗒”蹦两下弹进了下水井盖里,他停下来没继续说话。 其实江尧也猜到了。但是真从陈猎雪嘴里听见这么个答案,他心里还是有点儿说不上来的不是滋味儿。 纵康。 江尧对这个活在他耳朵里的名字情感很复杂,最初稀里糊涂弄不清谁是谁的时候他觉得纵康惨;后来知道纵康是怎么死的,他觉得可怜;知道宋琪跟纵康之死之间的关系,他膈应;经过昨天的事儿,他所有的情绪又全都被血洗,跟滩血腥呼啦又拢不起来的脏器似的,成了股让人难以形容的……悲。 这个字儿单拎出来有点儿装逼,但是江尧心里能想到的就是这么个字。 不止纵康本身悲,这一连串的事故,他和二碗和陈猎雪这样连自己生命都不能左右的人,种种的关系,全都挺悲挺无奈的。 但是现在,听见宋琪是在纵康那儿待到早上,江尧除了瞬间胀起来的心酸,竟然还夹带了一丝半缕的羡慕。 ——宋琪最无助最难的时候,唯一能安抚他的人、他唯一想去找的人,是纵康。 一个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给他回应的死人。 不是他江尧。 他只能跟暴走的宋琪扯着嗓子瞎吼,然后被光荣地怼在墙上。 然后等宋琪平静下来了再跑来想安慰一把,结果没说两句有用的话,倒头就在人床上睡到后半夜。 操。 江尧这么想想都忍不住要笑出来了。 你这连青铜都够不上,就是个破烂段位啊,江尧同学。 陈猎雪不知道江尧在想什么,见他沉默着不说话,也就没再说纵康。他简单交代了一下小梁他们最近如何安置,好让江尧能说给宋琪听,又麻烦他多陪陪宋琪,有事儿随时联系他,声音挺疲惫地挂了电话。 “行,谢谢小陈哥。”江尧跟他道了个谢。 踢了小石子停下来以后,江尧就没再继续走。 他在路牙子上抽完剩下半根烟,看着通往学校后门的长路尽头发了会儿愣。 平时这个时间街上好像没有这么静,夜市街上才刚收摊,有能闹的学生出来聚餐能吵个通宵达旦,快天亮了才三五结群地拎着酒瓶子碾回去,稀里哗啦的,有一回跟走光喝疯了,走着走着还挨着墙角尿了一泡,特不招人待见。 今天难得什么动静都没有。 全世界都在同一天累瘫了似的。 江尧也没刻意去想什么,也没觉得过了多久,烟烧到头了就再点,“咔吧”“咔吧”几声下去,眼前的街道莫名就开始混混沌沌地泛起了亮。 街道环卫工骑着小车从眼前过去,还挺嫌弃地用眼角瞥着他,江尧才猛地回神,看一眼脚底,小半盒烟都下去了。 怪不得嗓子那么你妈的干。 抖抖发麻的腿,江尧扶着路灯柱子站起来,脑仁被烟气熏得有点儿晕,还有点儿恶心,他撑着脑门儿缓了会儿,直起身子继续往学校走。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