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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宋宜微嗔:“怎又如此莽撞?若是爹在,又少不了一顿板子。”

    宋珩噘嘴:“他这不是不在嘛。”

    宋宜摇了摇头,“你这性子,早晚得吃大亏,收敛点吧,算姐求你。方才大哥连一句都不想多提起你。”

    宋珩颇有些不好意思,侧头抓了抓耳朵,“大哥前几日才告诫过我,我没长记性,他自然生气,姐去替我说说情罢。”

    宋宜微微叹了口气,“明日我去替你说说,大哥最近烦心事想来也多,你既怕他,就别再生事惹他。”

    她替他掖了掖被子,起身将药碗放回案上,目光无意中落在了一旁躺着的玉镯上,镯子在灯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她眼睛亮了下,问:“娘这镯子,你从何处寻回的?”

    宋珩抬眼瞧她,“沈度派人送来的。”

    宋宜失了神,想起那日方出陪都地界,他曾在漫天飞雪里劝过她,尚未到绝境,不必寻故人之物以求安慰。

    可如今,风波过后,他反倒将这镯子送了回来。

    她听宋珩接道:“他说当日曾有人向他讨要过这只镯子。”

    第24章

    宋宜是在春分时节回的府,回府不过六七日,饶是太医领了圣意悉心照料,梅姝懿却仍是在二月底早早产下一子,好在母子平安,阖府上下见了新生曙光,一扫阴霾。

    梅姝懿在月子中,宋宜不便日日见她,自己也插不上手,只好托了婆子悉心照料。宋珏日日陪着,宋珩又还在病榻上将养着,预备宴请百官的大事则交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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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日日忙得脚不沾地,要紧的事却没忘。

    寒食那日,她寅时便起了身,她不愿用从宫里带出来的宫娥,于是重新选了几个机灵点的丫鬟,灵芝不在,她也不喜不熟的人伺候在外间,丫鬟只好一律候在旁的居室。

    隔壁屋里的婢子瞧见她房里点了灯,麻溜起身赶过来时,她已随意绾了个素髻,从妆奁中取出一支木簪,斜斜插入髻中。

    侍女端水给她净了面,宋宜未施粉黛,穿得也素净,吩咐她备了身新衣裳带上,从角门悄悄出了府。

    城门方才打开,这辆不起眼的马车已迅疾出了城。马车经官道驶入山道,宋宜掩下不适,掀起帘子往外望。并不是想象中的山峦叠翠,入目只是一片荒凉的小土坡,上边杂草丛生,间或黄土。

    一旁的丫鬟瞧着,递给她一个小手炉,“县主体寒,虽入了春,也将息着身子。”

    宋宜却未接,只是淡淡道:“无妨。”

    马车停靠在山脚下,宋宜不叫丫鬟跟着,只吩咐车夫将马车赶走,一个时辰后再回此地接她。

    她一人爬上了这小土坡北面,这是帝京外的乱葬岗,遍地怨魂,寒气侵体,生灵勿入。

    水南山北谓之阴,这是天威,纵是死,那也是永世不得见光。

    山间起了风,她将斗篷裹紧了些,从上往下看那个大土坑。

    上边零零星星地盖着些薄土,天虽还发着寒,却仍能闻到那股幽幽的腐味。宋宜忍下不适,去寻新迹,土坑边沿隐隐染着新血。

    她从怀中取出一朵素花,别在发间,对着那堆被黄土虚掩着的新骨缓缓跪了下去。

    那其中的某一具尸骨,是她的舅舅。

    晋王被俘,天子震怒,晋州府从上至下,从晋王至八品小官,连同亲眷,无一例外,处以极刑,残破尸身被扔入乱葬岗。

    死后被扔入乱葬岗的大逆不道之人,不许亲友祭拜,更不许亲人敛尸。

    宋宜来时,并不敢带祭拜之物,她只得对着那小土坑,缓缓磕了个响头。

    定阳王与晋王素来不大亲近,这在朝中不是秘辛。她母亲尚在时,宋嘉平尚会顾念妻子的心思,但等故人离去,他便彻底同晋州府斩断了这层联系。

    宋宜仔细想了想,她上次见她这位舅舅,大抵在七年前。

    母亲带她回晋州府探亲,晋王留了长须,见了她,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她被胡子扎得疼,转头向娘亲求救,晋王却不肯放她下来,反倒是故意拿胡茬扎她脸,还乐呵呵地笑:“咱们宜丫头真是越来越像个小美人了。”

    那般可亲的舅舅,后来也成了那个会拿她命要挟她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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