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红木大案后,孟央用手揉着额角,眉心深深拧着。 窗外,嗡嗡叙叙的声音入耳,她嘴角紧紧抿着,面颊抽搐,一脸拼命忍耐的表情。 “近几日上街……那些妇人居然丝毫不避,真真有辱斯文……” “不止是妇人,她们还牵着孩子,都是蓝眼睛黄头发的,不堪入目啊。” “姚大人竟能允许这样的人内迁,还收容下来了,真不知怎么想的?” “上天有好生之德,胡人凶悍野蛮,怎能怪得那些妇人……她们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还诸多言语。” “这是边关,哪有那么多讲究,都是受苦受难的可怜人,不说相助便算了,那么多风凉话,看看你们这副刻薄嘴脸,也配叫个读书人……” “女人不抵国难,被外敌抓走了,男人不该自惭无能,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吗?怎么还能舔不知耻的说出这样的话,要脸不要脸?” “你骂哪个?我又没牵着野孩子走在白日里,怎地不要脸了?” 叙叙杂杂,楼下的争吵声透过窗户传了进来,字字句句刻进孟央的耳膜。 “啊~~”紧紧拧着眉头,在听见楼下有读书人开始置疑姚总督政令,而崇明学堂的学生跟他怼起来之后,孟央忍不住抓住头发,用额头磕案面,哀叫起来,“我的天爷呀~~~”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她能不能上禀姚总督,把这些碎嘴的读书人们通通抓起来淹掉,然后送到草原当奴隶啊!! 让他们尝尝活熬地狱中的感受,今日,便不会如此轻易断人生死了! 回想起这些天里,布满棉南城处各角落的闲言碎语,冷眼鄙夷,甚至偶有流行……孟央恨的牙根直痒痒,偏还不能使什么太强硬的手段,难免熬的头痛欲烈。 “孟夫子,您莫要太挂心,如今四处搅波浪的,基本都是徐州那边儿的士子,那些个什么女四书、烈女传之类的,同样都是他们带过来的,世子妃早便在查了,前儿特特邀请了几个闹的狠的见面,还让人家骂了一顿……”她身旁,郭五娘温声说着。 “念莹让人骂了?她如今可是北方最尊贵的宗室贵戚了,堂堂郡王世子妃,哪个不要命的敢骂她?”孟央仰头,有些好奇的问,“为点什么啊?” 郭五娘不由笑着解释,“就是那些徐州士子嘛,他们说世子妃不守妇道,私下接见外男……” “外男?”孟央疑惑。 “就是他们本人啊,他们都不认得世子妃,可不是外男嘛。”郭五娘说着,自个儿都受不了,翻了个白眼儿。 “念莹……她可是宗室里出了名儿的节妇啊,给那死鬼世子守了这么多年,朝廷都传旨奖励过她的。”孟央喃喃,“她这般做派,都被骂不守妇道了,若那破烂女四书真在北方传开了,咱们这些人还有个活头吗?” 若真按女四书的内容所言:姚家军里一众,包括,且不仅限于姚千枝,几乎所有的高、中、低层次女子们都被一网打尽,全是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的。 姚家姑娘们女子当政,牝鸡司晨。苦刺和王花儿等人失贞、白珍和乔氏不安于室、孟央背夫私奔、幕三两更不用提了,妓人从良还想翻身,准准的大逆不道……余者,一众文武中层和崇明学堂的女学生们,在他们嘴里,肯定入目全是毛病,没丁点好地方。 “这风气……不能不管啊。百姓们从来都是盲从的,慌言重复一百遍就是真理,尤其这些‘真理’,还是他们素来尊重敬畏的‘读书人’嘴里说出来,如果就此放任,让此习成俗,恐怕就……” 不好处理了啊! 北方——尤其是边关,民风一向是挺开放的,像加庸关附近,胡人总是来犯,一场大仗打下来了,死上千把将士太正常了。朝廷时时各处抓壮丁,男人战场没命,女子独活艰难,若在有个三儿四女的,就更麻烦…… 于是,在嫁——根本就不算什么大事。 三嫁、四嫁的都有不少呢。 甚至,如苦刺娘那般受胡人欺辱生下孩儿的,或者似王花儿被土匪劫走失了清白的,但凡自个儿心宽点,没有不能活的。 闲言碎语肯定不会少,日常难听话受一些,挨两下欺负,便就如此,在没有要人命的。 不说她们,就说像胡狸儿、胡雪等半胡孩子们,不都是在晋国土地里讨生活吗?困苦归困苦,亦未有甚官方或者乡党的正经打压。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