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法司亲审此案,本官一旁协理,公公难道还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妥吗?” “倒又听说杨焰今天莫名其妙死在京外了……唉,咱家听说蒲大人近来闲得很,也就是多和大人闲话几句罢了。得了,事儿既了了,咱家便不叨扰大人了。” 归尘死了?这谎话未免过于拙劣了。 蒲风将那苏锦送走了,不由得心中一凉。明明她与长孙殿下在偏殿说话的时候,殿中是空无一人的。也难怪殿下忽然将她逐走不让她继续说下去了,她竟是不知苏锦盘踞了这么多势力……他完全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又与何人交好的。 蒲风忽然觉得,自己现在必然是被苏锦严加留意了,正是多做多错;而锦衣卫中,夏冰早就将段明空架空掉了,因着他在北镇抚司的人际关系又不好,也同样是被弃之如敝屣。 此时正是一片风平浪静,可谁又不知这其实只是粉饰太平罢了。 太子的音讯就像是渺渺沧海中的一叶小舟,转眼间便踪迹难寻,徒留下层层翻起的浪花。 李归尘随之也是。 蒲风知道,他一定会在晚上出现的。 有的谜题正在一点一点破解,积雪亦是在格外温暖的骄阳下逐渐消融着。阜成朝阳门前的赤色冰雪融进了泥土,陆宅的檐下悄无声息地淅淅沥沥下着血雨……似乎世间所有的事物都在等着日轮被地平线吞噬殆尽。 夜,将带着摧枯拉朽的宿命而来…… 那厢坤宁宫中,侍女们正伺候着皇后梳妆。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小敛了,到时候诸侯百官拜祭,她身为一国之后,更是要表率在先的。 暮色刚开始一点一点浓郁起来,宫里却已经是灯火通明了。她习惯将这坤宁中点满烛火,大概是她觉得这冰冷的宫殿里只要是明亮多一些,孤寂便会少一些罢了。 明晃晃的铜镜里是她有些失神却又精描细化的面容。 细长的眉,桃花的眼……明明它们都曾生得这么美,却也只能孤芳自赏了。可时光终究在她脸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松弛起皱。那颗心曾经也满怀憧憬、情丝浮动,但自她踏入宫门的那一刻起,除了这个身份,她已一无所有了。 指尖触及发上的素银簪时,冰凉刺骨的触感让她不由得缩了一下手。“太子殿下的音讯有了吗?” 苏锦拱手笑道:“回娘娘,在河北的时候可就断了,暗子说是做掉了,连同那个杨焰。” 于皇后的唇角闪过了一丝笑意。正朔帝在位三十八载,她是圣上的第三任皇后,西景王是她的长子,也是至今膝下唯一的孩子。而太子却是元配皇后生的嫡长子,当年废后王氏所出的端王一早就死了,是以正朔帝膝下只有太子和景王两个嫡子。 不过太子今年也合该四十五六了,倒与她年纪相仿了。 于皇后簌了口茶,扶着侍女的手起了身俯视着苏锦道:“圣上的谥号订下了吗?” “魏阁老和诸位大人们商讨了半日,已经是订下了。”苏锦拱了拱手,“曰‘昭’的。” 大明昭宗皇帝……那她便是昭皇后了。于皇后点了点头,“昭字不错,今晚的事你们好生去办罢,哀家乏了,受不得惊吓,纵然是囊中之物,也都好生妥帖着些罢。至于这人……” “陛下说了,建文的事要不得,奴才们只念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 “那就好。”于皇后轻声叹了口气。 而正殿之前,宗室诸侯已立于上首,文武百官并宫人礼乐、典仪列次而立。 前头是“祭服”等诸般礼节事毕后,紧跟在后的又是“哭礼”。一时这殿前可谓是哭声震天,且不论到底有几颗是真的辛酸泪。 诸臣再拜了之后,场面忽而有些喧闹了起来——依着祭典仪程,此时合该是太子立于殿中,由太常寺卿奉旨领着群臣尊新帝即位的。 如今太子既是还困在路上……或许太常寺也是难办得很,那也只能是先将此时延迟到大殓之时了。 他们正忧虑着此事,却见那太常寺卿居然是又出现在了殿前。 “王大人,您说说这是怎么个意思?” “老夫又怎么知道……我朝自南京赶赴即位的太子也有这么几位的,怎的咱们太子爷就迟迟耽误在路上呢。” 而张渊立在人群里亦是不断张望着,他心道蒲风这家伙是越发的没心没肺了,这小敛的时候居然还敢不来的。 他□□着此事,太常寺卿那老头子已经开始颤颤巍巍地打开卷轴念念有词了。张渊虽是听不到那老头到底在念什么,却是见到殿上的一些诸侯开始躁动了。 “……太子禅位给景王爷了?” “让位!” 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