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风心道这成亲真真是天下一等一的麻烦事,也只好是点点头应了。 说话的工夫儿里,医庐门外的鞭炮声大作,院子里满是说笑声。蒲风恨不得拔腿出了门去看看热闹,自然也就是想想罢了。 而在门外,裴彦修出到院子里,与李归尘互相作了揖,将他引导了正堂里面。 这两个人自幼相识,如今裴彦修摇身一变成了他的大舅子,在堂里又是念祝告又是行雁礼的,段明空这个宾相站在一旁简直有些看不下去了。 而张渊站在段明空身边果然还念叨着蒲风这小子忒薄情寡义,即便是李归尘成了亲要将他赶出去住了,也不该一面不露的。段明空听着只是摇了摇头,颇为鄙夷地瞟了一眼张渊,于是乎张大人就更加一头雾水了。 外边行好了雁礼,而蒲风拜别了兄长,终于是盖好了盖头,送了出来。因着她一直不哭,身边的妇人们便催着她哪怕是装哭哼了两声也行,可蒲风梗着脖子愣是一个音儿也吐不出来。 她笑还来不及了,又怎么会哭得出来。 因着她蒙在盖头底下,四周红彤彤一片也就只能靠耳朵听听外边的动静了,忽而她身边喧闹了起来,裴大夫说:“老夫日后就把妹子交给你了,你要是不好好待她,或者是又不爱惜自己身子的话,老夫可饶不了你……” 五婶子又说道:“新郎官还不抱新娘子上花轿啊?” 蒲风的心中狂跳,手插在袖子里不断生出潮意,她便看着他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搭在了自己的腕子上,顺着衣料滑了下去握住了自己的手。 周遭似乎就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他说:“娘子,咱们回家罢。” 那声音轻松而又不失温厚。 蒲风一直望着他的皂靴底子和衣角,一听这句话脸腾地就红了起来。 李归尘也不由她分说什么,一臂揽在了她的腰间便径直将她抱了起来。蒲风揽着他的脖子,有些不安分地扭了扭身子,隔着盖头在他耳边低语道:“你若是抱不住了便放我下来,怎么就这么逞强呢?” “逞强?我只觉得还远远不够呢。”李归尘似乎是有意将她往怀里一颠儿,这一下可就是抱得更紧了。 他胸膛的热度逐渐透了过来暖在了她的身上,蒲风便想到此前自己中了箭的时候,他也是这么抱着自己的。 那种有些微微意乱神迷的错觉让她的心跳蓦然乱了节拍。 总之他跨出门槛将蒲风稳稳当当地放到了轿子里的时候,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跟她说再忍一会儿就能到家了,还问她头上瞿冠是不是很沉? 蒲风早就按捺不住想看看他当新郎官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这一下坐在了轿子里面也就不用听谁的闲话了。她下意识地死死拽住了李归尘的袖子,一把将面前的盖头撩起来了一半,睁大眼睛仔仔细细地将他看了好几遍。 若是说李归尘平日穿着一身白苎长袍看着只是颇有些儒雅的话,或许正红这种颜色才是更衬他的。乌纱帽边簪了两朵木槿,那一袭大红圆领鹭鸶补子的吉服,配着彩绣了合欢花图纹的披红,穿在他身上非但没有一点俗气,反倒更显得他意气风发了。 蒲风掸了掸他的袖子,笑着低声叹了一句“好生俊俏”,这才心满意足地将盖头撩了下来。 李归尘笑意难掩,刚帮她将盖头扶正了,段傧相见他在花轿这儿逗留了太久,便几乎是将他给拖走了。 午后渐暖的柔风拂面自是惬意无边,段明空追随在李归尘身后亦是难得见了笑意。在他的记忆里,杨焰哥哥一直都应该是现在的这个样子的,他的笑就是笑,不应该掺杂着任何一丝的掩饰亦或是敷衍。他会生气,也会骂人,而不是一直沉闷着隐藏在暗处默默注视这一切。 再者,莫说是大红袍,便是飞鱼服他也是穿得的,骨子里傲气是谁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抹杀掉的。 路旁的行人纷纷驻足观望着,不少妇人见了这新郎官都拿帕子掩住了半张脸,一时错不开了目光。 蒲风若是知道李归尘这么打眼儿,少不得要劝他继续蓄胡子的,不过她顶着沉甸甸的头冠坐在轿子里早被颠得七荤八素,什么也顾不得了。 这路越走越清净,蒲风就知道是离家越来越近了。少顷鞭炮声又起,终于是落了轿子。 不断有小孩子欢叫着“新娘子来了,我要看新娘子……”又有人们的欢笑议论声。 李归尘下了马掀开了轿帘,扶着蒲风的手引着她下了轿子。这跨火盆、踩高粱杆什么的也是免不了要走一趟,只等到二人进到了正屋前的前堂里,蒲风才趁人不备和李归尘偷偷笑道:“你的手这么凉,是不是也很紧张啊?” 李归尘攥紧了蒲风的手面不改色地低声道:“许是今天穿得太少了些。” 蒲风躲在盖头里险些就乐出声来——紧张就紧张了,这小倔脾气还不承认,哪怕他今年都三十三岁了,毕竟也是头一次结婚呀! 这头新娘子笑得花枝乱颤,李归尘轻轻拍了拍她M.zZwtWX.COm